建在庙宇上的房子

利的爸爸比我老爸大一岁，按街坊邻里论辈分，喊他二大伯。当年二大伯家非常穷，娶不起媳妇，经人牵线儿，娶了一个侏儒症的女人，生了二儿一女三个孩子。老大利和我同岁，小学同班。利从小就细高的个子，柔柔弱弱、白白净净，长相既不像爸也不像妈，咋看都不像农村人的后代。因为二大伯年龄大了才有孩子还是儿子，对他有些娇惯，一点农活不让干，想要什么都尽力满足。利十八岁的时候当了兵。可是新兵连训练还没结束，就被部队送了回来，说是在部队发病，确诊白血病。部队治疗一阵后不行了就给送回家来。我们几个同学一起去看过他，生命交集中最后一次见面的样子记忆犹新。利脸色惨白惨白，嘴唇都没有血色。无力的靠着被卷儿，我们都没说话，站在他身边看着他。走的时候，他连举起手说再见的力气都没有。利回家没到一个月就走了。据说当年来领兵的领导因为他还受了处分呢。

利的弟弟比他小三岁，我没记住大名，小名二地主。长得像爸爸，随了妈妈的矮个子。利走后，父母对二儿子更是格外宠溺。二地主突然间就病了，说是癔病。大冬天光着膀子满街走，总要酒喝要肉吃，吃饱喝足就裸睡水泥地上，睡醒了就闹腾父母。当时正值二十啷当岁身体生理发育旺盛期，有需求就按到他妈想做坏事儿，他爸拦着就打他爸，有时甚至动菜刀。要不就不穿上衣，露着一身乱颤的肥肉满街走。他不伤害别人，别人和他说话也不回应。不过，看着他那直勾勾的眼神也是怪吓人的。他爸因为没钱，也是舍不得送他去精神病院，就把他锁屋里。也锁不住他，时不时地就能跑出来熘达一圈。那个时候我已经结婚了，每次回娘家遇见他我都心惊肉跳地躲着走。没折腾几年，再回家就听老妈说二地主没了。

他家女儿是个正常的姑娘，很漂亮，也有一个漂亮的名字“百灵”。百灵20岁就结婚了，日子也过得挺好的，可惜，三十几岁得癌也走了。百灵走了后，二大伯和二大娘也相继离世，一家人在另一个世界里团聚了，世间只留下一处无人居住无人打理的房屋院落任其荒芜着。

和老爸聊天的时候，我问老爸，我记得他家盖新房的地方原来是个大坑吧，石头瓦块儿的乱糟糟的。老爸说那里原来是个小庙，年久失修破败的不成样子。有一年雨水特别多，那庙就彻底毁了。因为那个地方不属于正规宅基地，不用花钱，二大伯生活条件缓过来了，把那个坑填平，盖了三间瓦房，开二个门，合计着二个儿子娶媳妇一人一半住。没想到日子过到最后一个人都没有了。老爸说庙上不好盖房子，都知道这个理儿，就是因为穷啊，图省钱嘛……

不知道是房子的原因，还是他家的六道轮回里的因果机缘，总是觉得他家发生的事很难解释清楚，让人既心疼又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