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来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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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老家挺穷的,很多适婚的男人娶不上媳妇。有人的地方就有罪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带外地拐卖来妇女回村。这些妇女大多来自山区,都是被人骗来的,而且她们的家乡比这里还要穷。

大暑的媳妇就是买来的。

按说大暑长的不丑,家里也不算太穷,没人给介绍媳妇主要是因为家里的有一个远近闻名的娘,如果不是因为他娘也不至于买媳妇。

大暑娘可不是一般人,吃喝抽赌外加给大暑爹戴个绿帽子,可谓是五毒俱全了吧。小时候不知道为啥大暑爹那么窝囊,任由家里女人戴绿帽子也不反抗,长大后知道是因为懒。

大暑爹不喜欢挑水,嫌累。一个扁担挑两桶水要几十斤,扁担硌的肩膀生疼,水井离家两里多路,确实累点,但也没见谁家挑水累死人。大暑娘也不喜欢挑水,但是家里总要喝水,挑水的路上大暑娘和王二聊得火热,聊着聊着,王二就把肩膀上挑的水倒进了大暑家的水缸里。从此大暑家的水缸每天都是满的,直到村里安上了自来水。大暑爹觉得王二挑的水喝着也甜,也解渴,做饭也香。

大暑娘在捡柴时和赵三聊得火热,赵三把柴也背到大暑家,家里柴也不缺了。大暑爹觉得赵三背来的柴烧火煮饭也旺的很。

大暑娘在放羊的路上又和陈四聊得火热,从此太阳落山后,赶着一群羊进羊圈的人从大暑爹变成了陈四。

家里有人干活,大暑娘空闲的时间更多了,没事就叼着烟卷扒拉麻将。大暑爹情愿当起了瞎子和聋子,反正自己又不吃亏,儿子都有了,这辈子传宗接代的任务也完成了。绿帽子戴着就不摘了。

戴着绿帽子的大暑爹直接影响了儿子娶媳妇,四邻八家都知道他家的底细,正常人家都不愿意把闺女嫁到这样的人家。

红玉买来时十七岁,大暑十九岁,年龄和相貌都挺般配。般配不代表红玉愿意跟大暑,全家人一天二十四小时提防她逃跑,上厕所都跟着。大暑娘觉得拴住一个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生孩子,可是一年了,红玉的肚子依然平平。大暑娘想,完了,钱白花了,买了一个不会生蛋的母鸡,天天吃白食,不划算。

向来心狠手辣的大暑娘不可能因为红玉伺候了她一年且叫了她一年的妈就能产生感情,她只是把红玉当成一个生孩子的机器,既然生不出孩子留着也没用了,不如转手卖了。

如果说红玉刚开始被卖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嫁给陌生人是害怕和惊慌,那么接下来就是地狱。

镇里有一个旅馆,说是旅馆,其实是给做某些交易的人打幌子。大暑娘就带着红玉去了那个旅馆。也是红玉噩梦的开始。

红玉跟着大暑娘去了一次,才知道是卖自己赚钱,再叫她去,怎么拉也不去了。到了晚上大暑娘不让红玉睡觉,拉到院子里用柳条抽,红玉一边哭一边叫,还夹杂着大暑娘的骂声。农村的夜晚本来就静,掉在地上一根绣花针都能听到响声,更何况半夜的惨叫声。一声一声的惨叫冲进周围邻居的耳朵里,换来的只是叹息和些许同情,毛线用也没有。

要说为啥大暑没阻止他娘虐待红玉,因为他也不敢,小时被他娘打怕了。大暑爹也不管,只要不是打在他身上,就和他没关系。

惨叫声持续了几个夜晚。白天有一辆小轿车拉走红玉和大暑娘去旅馆,傍晚再送回来,车接车送了几个月,小轿车再也没出现过。红玉得了很严重的妇科病,再也不能去旅馆赚钱了,大暑娘当然不会掏钱给红玉看病,而是更急切找买家。

在农村娶媳妇就是生孩子的,既然红玉不能生,就没人愿意买。这时在装修队里当学徒的大暑出了师,拿到了工资,也有钱给红玉看病了。大暑娘要求他把工资全部上交,大暑表面答应着,背地里偷偷攒了些钱,他想着给红玉治好病。

红玉的病陆陆续续的治了一年多,大暑娘看着好的差不多了,又想着带红玉去小旅馆,这次被大暑拒绝了。大暑娘说你俩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家里不养吃白食的,买她还花好多钱呢,大暑说那我们搬出去住,大暑娘第一次被听话的儿子顶撞,气急败坏的大骂,翅膀硬了,你俩现在就滚。

大暑第一次反抗他娘,是因为有手艺傍身能挣钱了,有了底气说不。

大暑带着红玉借住到婶婶家。叔婶的性格刚好和大暑父母相反,所以两家不常走动,关系也不亲,但叔婶家只有两个女儿,没儿子,所以格外疼爱大暑。

大暑娘追到婶婶家,堵着大门骂,婶婶眼皮都不抬一下,总是表现出一种你强任你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的表情。大暑娘这么骂婶婶就好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啥劲也使不上,骂了几天后,自己主动放弃了。

大暑能吃苦,红玉能受累。大暑跟装修队干活,晚上主动加班,一个人能挣两份工钱,累也是真累,苦也是真苦,有时吃着饭都能睡着了,但是想着能给红玉治好病,有一个栖身的地方,再苦再累也值了。

红玉干活也聪明麻利,村里有放毛衣的活,有的妇女看着图纸四五天也学不会,红玉看一眼就知道怎么织,而且织的又快又平整。红玉做零活的钱交给婶婶当做生活费,婶婶坚决不收,红玉坚持要给,婶婶只好收下,说先给他们存着,将来再给他们过日子用。

红玉和大暑一分钱一分钱的攒,一块钱一块钱的存,省吃俭用一年多,口袋里的钱终于够盖两间房子了。买了砖,拉了瓦,打好地基,叔婶帮忙请来师傅就开始建房子了,大暑娘知道后跑过来又开始祖宗十八代的问侯。建房的师傅们都了解大暑家的情况,谁也不搭话,谁也不回嘴,对待泼妇最好的方法是沉默,因为谁也骂不过她。大暑爹总是趁大暑娘不注意偷偷跑过来帮忙干活,被发现的话就是一顿竹板炒肉,半夜能听到大暑爹呜呜的哭。

房子建好后,大暑又买了牛羊和鸡鸭,小院子有了过日子的气息。红玉主内,大暑主外,小日子越过越红火。红玉的病治好后,居然顺利怀孕,大暑帮不认识字的红玉给家人写了一封信。几个月后,儿子出生,婶婶在孩子满月的时候把红玉给她的生活费悄悄压在了孩子的枕头下。

红玉儿子两个月的时候,父亲和弟弟从千里之外的家乡赶到了这里来寻她,一家人多年后辗转再次相见的百感交集自是不必多说。果然如大暑娘所说,拴住一个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孩子,红玉没有回自己的家乡。

其实把一个女人拴的紧,除了孩子还要有一个好男人,大暑就是。

这些年村里开了一些小工厂,工资比养家畜挣的多,红玉就去工厂上班,大暑组建了一个装修队,挣钱也不少,去年大暑全款大几十万在县城买了楼房,小日子像芝麻一样节节高。

大暑娘在前些年得了肺癌,发现时已晚期,癌细胞扩散到脑袋里,疼得大暑娘整夜整夜的哀嚎,没多久就死了,死的时候才五十四岁。居然有圣母心的人问红玉是否原谅大暑娘,毕竟死者为大,红玉说死了也不原谅。

近些年,交通便利了,大暑常带着红玉回家乡看看,有时也接红玉的父亲过来小住一段时间。

红玉的经历过非人的折磨,殴打,都被她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了,如今也是儿孙绕膝,幸福美满。面对不幸的过去能放得下,向前看,看前走,前面的路更宽更广更平坦,阳光足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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