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一场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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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三天假本来是不打算回老家的,就想留在杭州的家里,因为妈妈在住院,但在中秋的前一天晚上七点多,临时决定还是回去一趟陪阿香奶奶吃个饭。往年中秋我们都会聚在阿香奶奶家一起吃个团圆饭,晚上就在香奶奶的小院里纳凉吃蔬果,阿香奶奶隔壁邻居阿伟爷爷一家也会一起来凑个热闹,他的几个小孙子就在院子里追逐嬉戏,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因为疫情反复阿伟爷爷跟老伴从19年去了远嫁澳门的女儿家里探亲就还没回过村里,小宇同学倒是一放假就回村了,但是总觉得就他跟香奶奶两个在家过节就显得过于冷清了。
本想坐高铁回去,奈何车票紧俏早已售罄,无奈只能自驾回去,还好也就两个多小时而已。
车子开进村里已经晚上十点半了,黑夜灌醉了一盏盏灯火,一个个窗口断了光波,只剩村街上的路灯闪亮亮的嘲笑着这没酒量的夜色。路灯下三两只土狗在“低低私语”约会求偶,我的车子冷不丁的从它们身旁驶过,打扰了它们的甜蜜,两只土狗追着我的车子跑了几步,朝着我的车尾一阵狂吠,对我这个不长眼的家伙以示一份警告。在这寂静的小村里它们的叫声反而让我多了几分心安。
我的车技很烂,倒车移库一直是我的硬伤,所以我都没考虑把车停进我家小院,离我们家两三百米远的是我们卢氏家族的宗祠,宗祠门口是有块跟足球场那么大的浇筑着水泥的空地,我们叫它“晒谷场”。早些年农忙时候全村的谷子都铺在这里,阳光下金灿灿的一片像铺了一层黄金,我儿时就幻想着这就是奶奶跟我说的“给孤独园”里那黄金铺地的壮观。如今村里只有零星几家还种点水稻,自己家院门口也就能晒完了,已经用不上这块空地了,现在的晒谷场大多都是当停车场用或者村里一些集体活动之类的。
入夜的深秋,一阵山野薄风吹过已经有了些许的凉意。我不经意的摩挲了下手臂关好车门想快点走回家,吸了吸鼻子总感觉这阵风吹过夹着点味道,是硝黄夹带着烧纸的味道,闻在鼻子里心里悲凉慢慢的涌起。农村长大像是生出了一份“异能”从鞭炮燃烧的味道中就能分辨出这是喜事还是悲伤,果然低头一看场地了有很多鞭炮燃放后的纸屑,再抬眼往宗祠方向一望,宗祠的大门是敞开的从里到大门口两排整齐的放着花圈,细听里面还传出阴阳先生的铃铛声。
心中的悲凉之意逐渐的浓烈,眼里起了一层雾气。能进卢氏宗祠的往上倒几辈都是至亲,这又是一场人间之旅的谢幕。
闷头想着先去宗祠看下逝者,还是先回家呢?脚已经走到自己小院门口了。小院的门关着,我在自己背白包里里左右翻着也没找到钥匙,转念一想老妈换了院门锁后好像还没给我钥匙过。那就用老招吧——翻院墙。好在我家的院墙也就两米多点,一个助跑还是能轻松翻上去的。翻上墙头正想往里跳时,看到院墙根上老妈种了好些蔬菜瓜果,几个大冬瓜挨着墙根像仪仗队一样整齐的在那排列着,我坐在院墙上正观察着哪有空地可以安全着陆,院墙外斜对角的黑暗处有只暗黄色的灯笼伴随着吭叽吭叽凉鞋磨着水泥地面的声音朝我这个方向“飘来”,灯笼有节奏的前后晃动着,里面的烛火忽明忽暗。如果不是鼻尖里闻到了熟悉的六神花露水夹着膏药的气味暴露了来人的身份,这午夜暗黄灯笼的晃动还是有点让人发憷的,它像极地狱逃出来的幽灵。
灯笼的主人是隔壁八十多岁的莲奶奶,她穿着一身的黑灰色的着装,这两年弓着的腰越发像虾米了。右手提着这个灯笼吭叽吭叽的走来,我正想开口问问老太太为何这么晚了还提着灯笼在外面转熘,如今手电都很少用到,更何况这样的灯笼,老太太却看见我坐墙头上了,一声惊叫惹得周围的狗也跟着狂吠,把我也吓得一激灵。老太太拍了拍胸口看清是我又急急的喊道:“丫头喂!赶紧下来,你这大半夜的跟个小鬼一样坐墙头要吓死大活人的。”边喊边加快脚步走到我院墙下面,看我跳下来又拉着我左拍拍又看看有没有摔坏。我扶着她在院门口石凳上刚坐稳,她又站起来说不能先坐,得先提着灯笼回家,她刚从宗祠那边守灵回来。
我们那边有个风俗就是夜晚守灵回来一定要提着个主家给的灯笼一口气走回家,然后把灯笼挂在院子门口四五分钟在吹灭,进院子前还要喊几句我平安到家了,辛苦一路相送请回吧。
把莲奶奶扶回隔壁家里时,她告诉我说:“菊芬走了,弥留之际我还去看了一眼,我们一直以为瞒住阿林走的事情,原来啊她早就晓得,唉......”
从莲奶奶家出来,刚刚莲奶奶的那声惊叫,外加这几只野狗的狂吠,小宇睡眼惺忪的站在二楼阳台上观察外面的动静,看到我又想再次翻墙,无奈的喊道:“我要不要喊一声抓小偷?”
(小宇九岁后经常就回住在我家里,我爸妈一直留着一个房子给他住的,所以他回家基本是住我家里。呵呵,是我忘记这点所以才跳墙。)
小宇在厨房给我煮面,我在饭桌前等面的空档问他:“菊芬婶子走了,你知道吗?”
他边切番茄边回:“白天跟香奶奶去过一趟了,送过烧纸。”
“什么时候走的啊?感觉很突然。”
小宇边把番茄放进锅里边说:“看脸上的尸斑已经是发散性的淡紫色了,应是20号凌晨两点到三点左右吧......”语气还是如平常淡定从容,像极了平时他在解剖室工作的样子。
我白了他一眼。其实心里也知道,他内心肯定不会像他语气一样这么平静,对菊芬婶子感情他应该比我深厚,只是这些年他看过太多的生死再加上儿时成长的裂痕,他从不把喜怒悲伤写在脸上。
(之前《在往事随风》里写过小宇姐姐心脏病发作时,菊芬婶子当年也是用塑料布包了好几层的钱送来给小雪救急的。)
那下面就说说我们家跟菊芬的渊源。
菊芬的老公士伟按辈份上来说,他是跟我爷爷同辈的,也是我爷爷的表弟。但他比我爷爷居然小了三十多岁,但是不知道是爷爷辈还是曾祖辈闹过误会,士伟对我们家都淡淡的。小时候记忆里他跟我父亲就很少说话,碰面也有时候会跟陌生人一样走过去的,我父亲起初也会叫表叔的,但士伟总是鼻孔朝天不理人,我父亲后面也就不在热脸贴冷屁股。但是士伟对我跟我弟却极好,我们要是路上碰见喊他一声表爷爷,他会开心的得嘴角成一条弧线。士伟的妈我至今不知道她原名叫什么,从我有记忆起就听村里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叫她富贵婆婆,但是人不如其名,这名字用再她身上像是一种讽刺,她一点都不富贵也不是一个良人。
在我小的时候她可能就有八九十岁了,一个人独居在村西的一座老房子里,那是三间房子带小院的那种,他门口有一块泥土路,那是小孩子滚玻璃弹珠的极好的地方,但是她不爱自己孙辈也不爱别人家的小孩。每次有小孩在那滚玻璃珠,她要么就要就揪小孩的耳朵,要么就把尿泼在泥土路上让小朋友不能玩,然后扯着嗓子以女性人体器官为半径把小朋友家的女性都问候一遍,那嘴又大又没牙看着就像地狱入口一样黑洞洞。我弟弟小时候很喜欢滚弹珠,所以没少挨过她的打,我没也没少被她“问候”。
村里一直流传一个传说,说富贵婆婆年轻的时候跟坐月子里的妯娌打架,还掐死了侄子。小叔子要跟她玩命,她又以身为礼物送给当时的保长,让抓壮丁的把小叔子给抓走了。妯娌失去孩子丈夫又抓了壮丁,顿觉人生无望,有天把自己收拾利落后,跪在天井里焚香祷告,做鬼也不放过富贵婆婆,要让她生的所有的孩子都是短命鬼等等一些咒语。那天富贵婆婆听到咒语之后又揪着妯娌的头发打了她两个耳光,当天夜里妯娌就吊在院门的门口上,据说当时也没直接吊死,有个酒鬼半夜喝酒回来路过给救下了,但是伤及了喉管跟食道,已经不能言语也很难进食了。传说里还讲其实妯娌塞进棺材前是没有断气的,出殡时候薄皮棺材里一直发出咚咚咚的敲击声,也能隐约的听到哭泣声。
事过经年,那些参与过抬棺经历过那个时段的都早已作古,化作一抔黄土。是传说还是真有其事,活着的人是听不到真相了。但儿时听讲富贵婆婆年轻时候在那小院里生过十几个小孩,而且一个都没有存活。士伟是生在外面棉花地里的,而且月子里就抱给本家一个亲戚养育。所以他长大成人了,但终究也没能长寿。似乎真像诅咒存在一样,连士伟的长子也不能长寿。
依稀还记得,士伟爷爷那次倒在田里的情景。那是我大二的暑假,我嘴馋想吃莲蓬,大中午的带着小宇去外面田野里觅食,我自己家里也有种,但是我们那田里经常有水蛇出没我很怕,想去别人家偷几个算了。刚从自己家藕田里出来,就看见士伟爷爷背着自制皮筏(旧轮内胎改造)说去下坡那口水塘里摘菱角,还邀请我俩等会过来装一筐回家吃。我们摘好莲蓬也就差不多个把小时吧,等我们过去时候,那菱角水塘里除了上面飘着那个皮筏,皮筏上根本没有人。我们两个左右看了一圈,还喊了几声都没人回应。正纳闷人去哪里了,从塘边有个给稻田放水的村里人跑上来问我们在喊什么?我们说了下经过,他脑子转得快,说士伟有癫痫症的,会不会发病掉下去了。说完一个勐子就扎进去了,等人捞上来早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那年士伟爷爷58岁,菊芬49岁。中年丧夫。
2019年菊芬跟士伟的长子,39岁的永安在送外卖的途中突发脑溢血,送去医院抢救的路上就停止了唿吸。等我接到妈妈电话,跟小宇一起赶到医院时,只看到担架上捆好的装尸袋,永安的妻子艾琴跟五岁多点的儿子小涛哭的撕心裂肺。
永安还有一个妹妹叫永林,一个弟弟叫永威,处理完永安的丧事,我们几个在杭州的族里人聚集永林家里商量,一时不知如何去跟61岁的菊芬说这件事。
中年丧夫的菊芬还能承受得起老年丧子吗?
最后一致决定向她隐瞒实情。
23号参加完菊芬的葬礼,我跟永林一起搭高铁回杭州,一路上我问了她当年你们是怎么去跟母亲说这件事的?她哽咽了一下,还是跟我说了哥哥走后这些年母亲的变化。
方便叙述,以下还是用第一人称。
那晚大嫂找上门来,向母亲哭诉:“永安背着我办了出国手续,一声不响就走了,等我知道时人家已经到了德国。”
不等母亲反应过来,弟弟已开始“质问”大嫂:“你怎么好意思来跟妈告状?如果不是你一天到晚在我哥面前哭穷,他能背井离乡,舍得小涛?他这么小就出国去当劳工吗?”
弟弟和大嫂的心都是疼的,所以她们的眼泪都是从心里流出来的,这戏不用演技也逼真。
母亲呵斥了弟弟永威,转头对大嫂说:“琴,别哭了。这男人在外啊,最怕女人在家哭天抹泪的。不吉利哪,别听永威胡说八道,他还年轻嘴上向来没有把门儿的,我们不搭理他。”
说完,母亲对大嫂和永威说:“永安早晚会回来的,他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才出去吃苦的。以后我们家都提起精神和和气气好好过,别让他走那么远,心里还挂念着。”
永威和大嫂走了之后,母亲把自己关在屋里,晚上我叫她吃饭时,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
那天晚上,她吃得很少,话也很少。
星期天,大嫂带着侄儿小涛来家看望母亲。母亲对侄儿说:“小涛,能不能带奶奶去吃汉堡?”
侄儿当然欢天喜地地带着母亲去镇上了。我们要跟着,母亲坚决不许,她说:“去那么多人,得多少钱!今天我就请小涛一人。”
此后每个月,母亲都会带小涛去外面吃几顿汉堡。
一天,小涛回来时一身泥土,脸上写满了傲娇,但祖孙俩对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守口如瓶。
晚上,大嫂给我打来电话,紧张地说:“咱妈是不是已经知道永安的事情了?”
我忙问:“小涛跟她说什么了吗?”
大嫂说:“没有,小涛什么也没跟我们母亲说。可是,老太太今天带着小涛打架去了。一个大孩子总在放学时拦着小涛要钱,我们妈今天居然躲在一边,让小涛打那孩子,还对小涛说如果打不过,就别回来见奶奶。”
我说:“那没事,我们小的时候,有大孩子欺负我们,我们妈也是用这种方式教我们反抗的。”
大嫂心里还是怪怪的,想说两句这样的教育方式不太好吧,我安慰了几句,没事的老太太没什么坏心思。
放下电话,我去了母亲的房间,发现多年不拿毛线针的母亲带着花镜又重拾旧手艺,正在打毛线衣。
她对我说:“冬天快来了,妈打点毛线衣,给你大哥寄去。”
“妈,寄到德国的话光邮费就够买好几件毛线衣喽。”
“那也得寄,看到毛线衣,你大哥能早点儿回来。妈想你大哥呀,这样一边打毛线衣一边跟他说说话,妈心里能好受些。”
一个月的时间,母亲打好了两件毛线衣,把它们交给我,说:“不管多少钱,都给你大哥寄去。自从他去了那儿,妈就没梦见过他。估计,等毛线衣收着了,他也能想起自己还是有老娘的人。”
我拿着那些毛线衣去了大哥的墓地,在大哥坟前替母亲倾诉着对他的思念。
我说:“哥,你若在天有灵,就托个梦给我们妈,她想你。”
最后,我把那两件满载着母爱的毛线衣烧给了大哥,忍不住失声痛哭,为早逝的大哥,也为至今还不知道已经与儿子阴阳两隔的母亲......
给大哥的毛线衣“寄”走后,我勐然意识到,大哥去了德国这么久,无论如何都该给母亲发个微信或打个电话了。
于是,几天后,我兴高采烈地拿着手机跟妈说:“妈,大哥发信息了,大哥真有意思平时不会说甜言蜜语的信息里可写得多甜。”
听我读着大哥的信息,母亲平静得像睡着了一样。读完后,她从我手里夺过手机,呆呆地看着,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心中惴惴不安,努力回忆刚刚念的信息是否有可疑之处。母亲不识字,其实她从手机看不出端倪,平时手机也只会接电话。
最后,母亲说了一句话:“还是短信好,短信里你哥比平时跟妈说的话要多。打电话又贵,他又不会说话。”
此后,我隔三差五都会替大哥编辑信息给母亲。每一次,母亲的表情都是那样平静,听我读完后,都会小心翼翼的拿过手机摩挲着屏幕上的文字。
我曾好几次见她在夜里翻看那些微信,每每想起她摩挲那些屏幕上文字的样子就令人心碎。
我跟永威和嫂子说,要不就告诉母亲真相吧,不知道儿子生死的母亲太可怜了。
但永威和嫂子坚决反对,她们觉得只要母亲认为大哥还在,不管是在德国还是在眼前,心里至少还有个盼望。
母亲开始有空就打毛衣,这次不是给远方的大哥,而是给我们。各种颜色,不一样的织法,每人都有两三件。
就这样过了两年,2021年五月份大嫂来找我,嗫嚅着对我说:“我,可能要结婚了......”
我心里一颤,但还是说:“应该的,大嫂,你一个人带着小涛生活太不容易了。毕竟,哥已经走了两年了。”
“可是,该怎么跟妈说?”
大嫂的话令我心酸,是啊,我们该怎样面对母亲呢?
我和大嫂、永威商量的结果是:将这件事继续瞒下去。
大嫂带着小涛出嫁那天,我和永威拿出了15万元钱。尽管数目不大,但已经尽了全力。
大嫂不肯收这些钱,我说:“这是母亲的心意,也是我们替大哥给小涛的。”
大嫂改嫁后不久,一天,母亲将一张用塑料袋套了几层又用塑料薄膜包了几层的存折交到我手上,那上面有17万元钱,是她一生的积蓄。
她说:“给你大嫂送去吧,她一个人养家不容易。”
我惊呆了,母亲接着说:“你哥一定是赚不到钱,不然早就回来了。再说,一个男人,就算赚了钱,在那边起了别的心思也说不准。外面要是有人了我更加没有老脸面对你嫂子。所以,这钱还是给你大嫂吧,亏了谁也不能亏了小涛。”
我给嫂子送存在那天她还在单位上班,握着我送来的存折,大嫂哭得泪人一般,无论如何也不肯收着存折。
当天,大嫂来看望母亲,把存折送了回来,她说,这些年我和永威一直帮衬她,这钱,母亲一定要给儿女的话,也应该是三家平分。
那天母亲做了很多好吃的,把永威也叫了回来,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
饭后,母亲说:“那我们就把这钱分了吧。”
结果没人肯要。
最后,母亲泪眼朦胧的说:“村里好几户人家都为钱打破脑袋,我们家却为这点儿钱推来让去。你们都是妈的好孩子啊,妈这辈子知足了。”
母亲是半年前就开始身体不舒服了,各种检查结果出来后,消息一个比一个坏。平时有各种药在调理了,但还是没有多大作用
几天前突然病倒了心衰、肾衰、唿吸衰竭,我们一遍又一遍地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签到最后,心抖得像灵魂被抽空。
那个会织毛衣,还能下厨房的母亲怎么可能一下子病危呢?
医生让我们见母亲最后一面时,她看上去根本就不像一个病人。
母亲说:“今天谁也不许哭,听妈把话说完。”
我们听着,心揪在一起。
“你大哥走了,妈知道,这样的事情瞒得住别人,瞒不住当妈的人。妈知道你们的良苦用心,更在这近三年的时间里,体会到了你们的孝心,最让妈觉得骄傲的是你们对大嫂的情义。艾琴啊,妈把弟弟妹妹交给你了,逢年过节,一定要一起聚聚,不管谁家有事,其他人都得随叫随到。”
那天,母亲用尽所有力气,对我们每个人叮嘱了又叮嘱。
母亲说完这些坚持要出院,不想再浪费钱了,医生也摇头说回去再见见其他家里人吧。
母亲是在回来的一天后停止唿吸的,莲奶奶是她见的最后一个人。
我跟嫂子和弟弟久久不愿起身,似乎只要母亲还在面前,我们就是被母爱笼罩的孩子,就永远心有所依。
到现在我们都在努力回忆当初大家的话哪里出了漏洞,答案始终无从揭晓,没人知道母亲是怎样看透真相的。
只是我们一直坚信母爱是伟大的,母爱是深不可测的。她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我们安心,我们若能安心,她再沉痛的悲伤都能消化得了无痕迹。
菊芬对于我家是有大恩的,那天出殡的队伍里我也看见我父亲像那年奶奶走后一样的流泪。
我弟弟卢以帆四五岁的时候有次午睡不睡,偷偷熘出去村尾那水塘边玩,伸手去捞那水塘上的浮萍,滚进了水塘里。要是那次不是菊芬赶着水鸭路过救起,我爸也要尝尽丧子之痛,何来如今一米八六的大儿子。卢以帆在英国读书,因为疫情困住没能回来送菊芬一程是遗憾。那天在视频里跟他一说,他也眼圈里有泪。
秋风萧瑟,落叶纷飞。叶在风中离去,轻轻的落下最终轻吻着大地滋养了树根,让停留的枝节依然强壮有力。
您的爱与善,会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会发芽会蓬勃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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