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祖辈的事

我们现在所处的繁华县城，是在旧城基础上发展而来的。随着现代的飞速发展，旧城破败拥挤的容貌只留在小部分人的记忆里，而旧城里的故事都成了过眼云烟。

今天我分享一个过眼云烟的旧城故事。

旧城的城西，有一座石板桥，自东向西。过了桥就有两条青石板铺就的主街道，一条向西，一条向南。向西的一条与石板桥是一直线，正好与向南的一条成“人”字型。

石板桥下是一条小河，小河顺着“人”字的一捺千年执着地向南汇入县城的护城河，那里有另一座小桥。“人”字下方的扇形开阔处也有一条河流千年坚定地走向县城的护城河，而护城河自西向东横跨整个城南，出城数千米借道一个大的淡水湖千年不移地奔向长江。

水陆交通皆便。

“人”字的一撇一捺下就是旧城里有名的西门湾，湾里是庞大密集的居民区，房屋参差不齐，小巷经纬交错，不熟悉的话进去走几回就有点晕头转向。

哪里有居民区哪里就有贫富分化。

我婆家张府祖辈是当时湾里大富人家。

祖辈的主宅坐落在“人”字的一捺上，准确来说在中下部背膀上。显赫的大门里有几栋房屋，九进九出，九个天井院，九条青石板路。

几步跨过“人”字一捺的主街道，又有大片张府的房屋。这里经营着米行豆行油行，行里有28个雇工，5个大的舂臼，有库房账房伙房等。

当时这么大的家业就女老太一人掌管，男老太专跑外务。当年男老太常常下扬州，扬州出美女，女老太就从扬州带回来了。女老太不仅漂亮能干，还有一股霸气。有时看董明珠的视频时，我有过遐想：我们的女老太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呀。

但有个缺憾：两老太不知谁没有生育能力，婚后几年无儿无女。

后来女老太抱养了两个男孩：也就是大公公和我公公。

成婚之龄，大公公娶了临县一户沙姓大地主家的小姐，姑且称她大奶奶。大奶奶过门没几年，大公公就早逝了，没有后代。

我公公娶了个普通人家的女儿，一年后也仙逝了。后面又娶了我婆婆。我婆婆是乡下人，能干会生。

大奶奶是大小姐出身，骨子里与我婆婆水火不容，加上有失去丈夫之痛，本就刚烈傲骄的性格愈发有些乖张。我婆婆进门一年就生了个儿子，乡下人又能吃苦耐劳，所以深得女老太的宠爱。

就此婆媳之间妯娌之间的矛盾拉开了序幕。

天长日久，家长里短愈演愈烈，最后大奶奶用自残计，泼劲摔碎一碗，然后用碗渣在自己的脸上头上勐力划了几下，有道是：山头水，人头血，顿时大奶奶成了个血人。

张家老太婆伙同少奶奶欺负霸凌大奶奶有了血证。

大奶奶的娘家沙氏得信后，来了许多人，启动了他们的势力模式，一纸诉状，将女老太和我婆婆告进牢房，我婆婆当时身怀六甲。

这是1950年的旧事，到此还没有结束。

这年的除夕，女老太和我婆婆出狱回家过年，多了一个男婴。

女老太一进门就直奔她的秘密基地，只可惜空空如也。当即女老太站立不稳，摇晃了几下，接着“噗”的一声，血如泉涌，倒地身亡。男老太急火攻心，当场猝死。

50年的除夕是张府悲惨至极之日。

女老太的秘密基地到底有多少真金白银，无人知晓。牢狱之灾能度过，“人为财死”却没能度过。想必金银财宝库存量之巨大。

这笔数目巨大的财宝究竟流向哪里也不知晓。

有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张府的三个女人将张府的繁华唱到了落尽。

我公公想悲伤都来不及。太多的事一下子落在身上，应接不暇。

可能有人会问家里的男老太哪去了呢？

前面说过男老太掌管外交，三个行业的进出货马虎不得，不精的人是拿不住的，他常年在外多。

我公公那时还是少爷，原本就是女老太掌管一片天，他当时还太嫩了。再说，沙家业大势强，来了几打人，张府的家人还能抵面前坐以待~？什么后果不好说的哦。

当时有大奶奶血证在，百口难辩，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这件陈年往事到这里可以说“家和万事兴”是多么重要！

接着历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公公将湾里的房子大部分充公，只留下“人”字一捺处的部分房子作为一家人的栖身之所。后来又被一个孔姓小干部霸去，公公不敢龇一下牙（那时候形势严峻）。

至此张府繁华落幕一贫如洗，换一家老小平安无恙。住所是房管会的房子。

河东易河西。

此后我公公行事如履薄冰，工作兢兢业业，做30多年的采购，没贪污半分钱。

我婆婆一共生了14个儿女，仅存4个儿子。14个儿女中就两个女儿，却在一年里夭折。做了18年义务工，起早摸黑。

张府散尽钱财，换子孙绵延。

如果说宿命的话，可能老太太的命理就是财子不得两全。

我怀孕七个月后就待产在家，听公公讲张个山前李个山后，唯独这件往事只字不提。当我从家人们那里听来时，我很震惊。家人们是从湾里老一辈们那里听来的。

我现在才体会到公公在世几十年对于这件往事为什么不吐一字。那是一道致命的伤口，他得用多少年才能慢慢自愈，自愈了的伤口不想再被血淋淋的揭开。

这件往事也影响了公公对钱财的认知，公公一生不贪财。我也从中领悟到，钱财乃身外之物。

旧城像旧版本一样已被卸载，湾里知事的老一辈们也几乎消失殆尽，祖辈的往事也随风飘逝。

写这篇故事的时候，手机里不时地弹出关于孟晚舟女士返回祖国的消息，我也和全国人民一样心潮彭拜。孟晚舟女士一案已经不是个人和家族的事了，是国与国的较量。祖国的强大，才赢得了圆满结案。这里我高唿一声：祖国万岁！

由此我又想到祖辈们的往事远不止于家和万事兴。

当年涛声依旧的话，张府能逃过另一番大浪淘沙的洗礼吗？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都是一座山”。

个人和家庭的幸福指数永远与其大背景大环境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