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神

村里有一个外家的叔伯，今天五十多了，混的风生水起，据说很有钱，每年也只有过年的时候回家待几天，一回来就招唿村里人去他家喝酒、耍钱、打麻将，因此在我们这一片也颇有声望。

关于他发家的原因，有人说是因为侍奉了山神老爷，也有人说是因为有一天晚上走夜路碰到了路神。个中缘由我们不去深究，今天单单只说路神，而关于山神老爷的故事后续还会讲到。

说遇到路神的是村里王家的一个大爷，为此我还专门去找他问过一次。

原本我以为只有江苏那边才有路神这一概念神，没想到我们这也有，后来上网查了之后才得知，原来在中国乡下一直都有“黑白路神”的传说——黑路神挡煞，白路神保平安。

古代没有现代交通发达，一旦上路就是前途未卜，生死难料，所以，人们敬路神，也是“惜别离，保平安，寄厚望，盼团圆”美好意愿。

这两位神差跟黑白无常长得很像，但没有舌头，黑白无常则有着长长的舌头。这就是“无常有长路无长，身前身后都茫茫，在世切惜眼前人，莫等别离空思量。”

白路神的形象一般是，面如山，代表山高路远；没有五官，代表一路通关。白路神很高大，比人高很多，全身白色，会出现在有危险的路附近，一般是十字路口、坟地等，引导人走正路；影子是银白发光的东西，提醒人不要过去，当然大多数人一见到疑似鬼的路神都吓跑了。

而黑路神则须发如根，代表扎根家乡，叶落归根；耳如钟，代表响彻四方。影子又高又大，专门挡路，引诱有罪之人死亡。黑路神比较像黑无常，也是拿命的，往往他经过某地，鸡会半夜叫，这时不能打鸡，否则天明眼会肿。

王大爷还说，如果晚上碰到白路神，就把鞋子脱下来反穿，然后跑过去一把将其抱住，向其索要钱财。当然白路神没有五官，自然说不了话，所以要看他的手指向哪里，再把他指的位置记下来，天明之后在那个位置总能挖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我问如果碰到黑路神呢，王大爷苦笑着说，如果碰到的是黑路神，那也就离大限不远喽！当然不是罪大恶极的人是不会遇到的。

关于王大爷说的鞋子反穿，我也没想明白，究竟是左脚换右脚，还是鞋跟朝前。

据王大爷说，事情发生在九几年，距今也二十多快三十年了，那时候全村也没有几台电视，所以好多人都期盼着电影放映队。

那天正好赶上放映队来村里，附近的人吃完饭都赶到了放电影的村委会旁边的打麦场，王大爷和我那称唿“姚二”的外家叔叔也在其中。

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姚二就跟几个同龄人离开了，经过王大爷身边的时候还跟王大爷打了招唿，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凤壶牌香烟递给王大爷才走。

王大爷知道他们是去喝酒了，姚二那时候正值二十六七的年纪，喜欢的就是打牌喝酒。

我当时听到这里的时候也是一怔，同样的年纪喜欢做同样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也能像姚二叔一样有钱。

言归正传，等王大爷看完电影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打麦场上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地离开，王大爷因为腿脚不好，所以慢慢地就走到了最后面。

当他走到张崖沟的时候，实在是走不动了，索性坐在路旁的石头上，掏出烟袋锅准备抽一锅烟再走。正当他填好烟袋锅在口袋里搜摸火柴的时候，却听见对面的大路上好像有人在快速说着什么，这场面，大半夜的显得异常瘆人。

不过老人家虽然迷信，但胆子却比小年轻大得多，他把烟袋锅捏在手里，扶着石头缓缓起身，往前走了几步，透过稀疏的树影看到了对面的人正是姚二。

只见姚二正双手拦腰抱着一个身高差不多二米左右的白袍人，口里还不停的说着：“钱在哪？钱在哪？”

虽然月光很亮，但白袍人脸上还是一片混沌。王大爷心想，这小子怕不是碰到路神了。

王大爷接着看去，那白袍人用脚跺了跺地下，姚二低头一看，双手却并没有松开，反而朝白袍人身上吐了一口唾沫，接着白袍人就不见了。

我心说这老王头是不是看过《搜神记》从而编出故事来骗我，这哪是姚二，这不妥妥的宋定伯嘛。

王大爷继续说，白袍人消失之后，姚二在路边的一棵小树上折了一截树枝用作记号就摇摇晃晃地回家了，看样子确实喝了不少。

王大爷他经过那个地方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有旁边的断枝证明他刚才看到的不是幻觉。

第二天他本想去找姚二问问的，但是其父母说姚二一大早就背着一个帆布包走了，说是去广东朋友介绍的工厂上班了。

王大爷又去姚二碰到路神的那地方一看，那一片的泥土跟旁边的不一样，似乎是有人挖完什么东西又给回填上去了。

姚二走后好几年都没回来，就在大家各种猜测的时候，姚二却开着一辆桑塔纳出现在村里，一时间惹得众人羡慕不已。

后来王大爷曾找姚二询问过这件事，但姚二却闭口不谈，王大爷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问王大爷，为什么现在听不到有人碰到路神啊什么的了。

王大爷说现在国家政策都把水泥路硬化到各家各户门口了，一路上隔几十米就一个太阳能路灯，路神到哪里去点化人呢？况且啊，你三爷爷把最后一点根也剜了！

我说最后一点根是啥意思，我三爷爷又做什么了？王大爷却不肯说，只说让我去问当事人，也就是我三爷爷自己。

无奈我只能离开。

回家的时候路过张崖沟，我还专门去王大爷说的地方看了看，不过那地方已经被水泥路面完全覆盖，而旁边的树哪一棵又是当时的小树呢？我不得而知。

我不知道王大爷是不是骗我的，老人家总会说一些精怪故事哄小孩子，有些人有些事，都会像路神一样淹没在历史长河里，或遗忘，或淘汰。

你我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