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生吃多少饭是有定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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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母亲给我打电话说是四叔去世了,我是惊诧的,因为在我的概念里这样的人家应该可以无忧无虑的活到二百岁都不止,可惜的是四叔和四婶都是六十岁多就走了。四婶先走几年。
四叔是我们家没出五服的堂叔,兄弟姐妹六个,他排老四。那时家里孩子多,都穷,不能指望父母给啥,都是靠自己。四叔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是人头脑聪明,精明能干,先在村里当起了会计,后来村里集资办厂,四叔就去厂里当了会计和出纳,同时也兼任采购。当年不像现在每个岗位都有专人负责。
话说开始厂子正常运转那几年是真的赚了钱,四叔当着会计管帐,后来入了股,工厂利润也有分红,有了钱后的四叔也显得更精神帅气了,从前冷冷落落的家门被媒人踏平了门槛,初中没毕业的四叔居然娶了师范毕业有正式编制的四婶!
小两口的日子红火的就像坐上火箭一样嗖嗖往天上飞。但是婚后两年四婶肚子依然没动静,也不知道两口子是哪个不能生,人们纷纷猜测是四叔不能生,如果是四婶不能生,四叔大概率会离婚的,毕竟传统男人都想要自己的基因传承下去,那也是过去大部分人的执念,但这个具体问题出在谁身上已经无从得知了。
后来四婶就托亲戚抱养了堂姐,据说堂姐的亲生父母当时并不想要她,正在到处打听谁家要收养女孩,刚巧亲戚留了心,就把堂姐抱回来了,一家人自是喜欢的不行。
四叔两口子都要上班,堂姐就是交给四叔的母亲带。可能也应该是堂姐和奶奶有缘分,虽然奶奶有一大帮亲的孙子孙女,但是她独独喜欢堂姐一个人,偏心偏到爪哇国。
堂姐在八岁的时候,四叔家里建了新房子。那时我也经常去四叔家找堂姐玩,当时就觉得那个房子,那个家就是天堂,大炕又长又宽,睡十个人都不会挤,夏天炕上有崭新的凉席,新家具柜上还有一台电风扇,电风扇旁边的电视柜里还有一台十四寸彩色电视机,地面是光滑平整的水泥地。而我家当时还是土坑地,放个椅子都要找找平,不然坐着椅子会歪。
对了,当时我家的椅子还是借的爷爷家的,坐一段时间是要还回去的。我记得当时母亲什么都要去借,洗衣服借洗衣盆,借肥皂,因为家里这些都没有,所以那时我们冬天尽量不洗衣服。每次看到四叔家的洗衣机,就想着假如我们家有台洗衣机不得高兴疯了吗!虽然现在我家的洗衣机从半自动到全自动,我也没高兴疯,看来人的内心永远得不到满足的。
记得那时冬天特别冷,我小时身体不太好,晚上吃了饭着凉了就会积食,有时半夜就会吐,还要去姥姥家借暖水袋,用几天再还回去。而那时四叔家就是用暖气了,宽敞的大炕上安装着一排长长的暖气片,进门都热的不行,得脱棉袄才行,这让我的脸上、耳朵和手上的冻疮很痒。四叔家的炉子上总是架着一个大大的铁壶,意味着整个冬天洗手洗脸洗脚都有热水用,随时都有热水喝。而我们家冬天早晨水缸里的水结了冰,清晨母亲做饭都是用水舀子的把手这头使劲敲开个冰窟窿才能舀水做饭。而且家里的柴总是不够烧,为了省柴母亲做的饭经常煮不熟,馒头咬一口,有时里面还有冰,不像四叔家的灶里总是燃着煤,整个冬天都不灭。
如果搁现在,肯定有网友说你家肯定不努力,是不是懒,其实不是的。相反,父母勤快的很,整天都在劳作,就是穷,当里村大多数的人家都和我家一样的,只有少数几家和四叔家差不多,那就是村长家和厂里的几个股东家。村里也是二八定律吧,大多数的钱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我爸当时的工资是一天五块钱,而四叔当时月入好几千了,具体几千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四叔把自己的亲弟弟安排在车间里当主任,一个月的工资就是一千五。感觉在八几年那会儿真得算是高薪,就是搁现在,是不是还有很多人月薪在两三千左右,要知道那时候的物价可是低得很,母亲说当时和父亲结婚建的房子才花了两千左右。
后来随着工厂的扩大,厂长就安排自己的亲戚担任重要的岗位,四叔的工作很快被取代了。厂长把出纳换成了自己的侄女,采购安排小舅子,销售安排侄子,还有什么七姑八姨都被安排进了厂子,四叔在彻底架空之前分到一笔钱及时抽身,具体数目不祥,都猜测很多很多。
而工厂也因为经营不善,在四叔撤出不久后就倒闭了,倒闭的原因无外乎是出纳拿点,采购吃点回扣,销售隐瞒实际销售额等等,工厂就像一块肥肉,很快被厂长的亲戚瓜分的一干二净。
四叔不上班后主业就是打麻将,家里有牌桌,天天有牌局,有人找喝酒就出去喝酒聊天,多年的生意场练就了四叔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一般人在四叔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四婶下了班也打麻将,他们打麻将比现在的年轻人的007还积极,全年无休,四婶常年久坐肚子上的赘肉层层叠叠的一圈又一圈,打麻将也费脑子,一点不比搞科研工作轻松,四婶的头发也早早变得很是稀疏。但四叔还是像一只战斗的大公鸡,随时保持羽毛的光鲜亮丽,特别注意形象,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皮鞋擦的锃亮,打麻将前把自己收拾的像个要出门接受访问的干部领导。
牌桌上长期上班的香翠有时也来四叔家打牌,香翠和四婶这种朴素的妇女不同,她每天把自己打扮的像一个回村省亲的城里人,烫着时毛的卷发,踩着好几厘米的高跟鞋。时间长了,香翠看四叔的眼神就不同了,那么轻轻一暼,是娇羞,又一暼,是爱慕,再一暼,便是勾搭,最后一暼,哎呀呀,四叔的心儿化了。
后来四叔晚上的牌局就不在家里打了,说是约了去朋友家打,有时半夜回来,有时凌晨四五点回家,回家后的四叔就累呀,四婶还挺心疼四叔,给他包饺子,炖排骨补呀。
事发的原因还是另一个女人玉芹向四婶告的密,她也是勾搭四叔不成,一气之下什么都和四婶说了。其实四叔当时也是挺无奈,他也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给四婶交了公粮,还要和香翠缠绵已经把他累够呛,再贴一个,他得趴下,所以玉芹明示暗示四叔不接招,结果这娘们儿还怀恨在心了。要说这些老娘们图四叔点啥,是图他年纪大不洗澡吗,当然不是。图爱情?更不是,图得是四叔是真的有钱。
这天四叔又去香翠家打麻将了,当然这个麻将是四缺二,只有四叔和香翠两个人,四叔还跑人家炕头上,脱了衣服打麻将,打的热火朝天,四叔把香翠胸前的两个馒头揉成了二饼,还是自摸,煳了,一条龙......这时门“咚”地一声被踹开,二人一愣,蹿进四个人,有四婶、五婶、二姑以及玉芹,五婶是四叔的弟媳,二姑是四叔的二姐,玉芹抢步上前,一下子就把被子掀开了,露出两个交缠在一起白花花的身体。四婶气得浑身发抖,忘记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了,五婶作为弟媳看着精光的大伯哥赶紧转过头去,还是二姑把四叔的衣服在角落里找出赶紧往他身上套。四叔穿好衣服低声和四婶说一句“先回家再说。”四婶没理他,四叔就也没说啥,就走了,走了。
这时香翠围着被子蜷缩在角落里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四个女人,玉芹打破了僵局,大唿一声“揍她”,于是这几个捉奸的女人才反应过来,女人们就开战了。毫无悬念,以多胜少,战后结局当然是香翠惨败,脸上被四婶挠得像个大花猫,好久也没出门,出门都是戴口罩,也有那好事的人故意问戴口罩干啥,她说骑车子磕的。
四叔回家照样和四婶欢欢乐乐的过日子,至于四叔还会不会招蜂引蝶,那就不知道了,也许不会了,也许做得隐蔽吧。
四叔两口子除了打麻将就是不节制的吃各种好吃的,虽然四叔和四婶天天吃的不错,但还是喜欢吃肉,顿顿得有肉,每次路过四婶家大门前,看到人家吃饭,我的口水就流了一地,当然四婶从来没给过我吃的。那时候人人都有一群穷亲戚,这个给点那个给点,人家也舍不得不是,这个我理解。此时四婶的肚子虽然没怀过小孩子,但是比快生产的孕妇还要大,也不注意健康和运动,退休后吃饱喝足了就打麻将,四婶的交际圈也是在麻将桌上,屁股就像焊在椅子上似的,坐下来就是半天不动。四叔还好,男人偶尔出去转下,串串门啥的,不是很胖。后来堂姐结婚后也在娘家附近上班,生的孩子就是交给四叔四婶带,他们两个就轮流带娃和打麻将。
四叔四婶的日子简直就是过上大多数人想过的生活,口袋里有钱,有房有车,孙子绕膝,没有任何压力,睁眼就是吃喝玩,在我看来这样的日子真的活过几百年都活不够,请原谅我格局小,肤浅且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但是人不能是十全十美的,这样含饴弄孙的日子没过多久,四婶就查出了心脏病、血压高等基础病,就不能再打麻将,也不能大口吃肉了,病情稍微控制一点,四婶又查出身体的某个部位得了肿瘤,据说只在上海的大医院做手术就花了大十几万,但是愈后效果并不是太好,没多久四婶就去那边报道了。
四婶走后,四叔跟着堂姐去的市里生活,不打麻将了,专心带两个孙子,在四婶走后的第四年,四叔也是肚子里长了肿瘤,病情发展的很迅速,紧接着全身脏器衰竭,很多天不能吃东西,靠挂着营养液维持生命。父母去看望四叔时,四叔是清醒的,一点不煳涂,母亲说最怕这样的,还不如煳涂的走,一个一米七八的汉子瘦的只有几十斤的骨头。四叔到底还是走了,去见了四婶。
我们老家有句话,就是一个人吃多少好吃的都是命中注定好的,提前吃了,就提前走吧。其实我觉得老辈人是懂的生存规律的,吃太多食物会使内脏器官高负荷工作,而且又不用运动去消耗它们,内脏器官迟早会抗议,会罢工,我的理解是这样。
好吃的真的要慢慢吃,细细品,一点点的吃,不着急。
这次回老家,我看到曾经富丽堂皇的四叔家变得破败不堪,曾经气派的大木门歪歪斜斜的挂在门框上,怎么也看不出这里曾经门庭若市,熙熙攘攘。野草从门缝里钻出来,预示着这里很久没人来过了。
人生看似很长,其实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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