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助他鲤鱼跃入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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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春节,一场大雪又不期而至,这是今年冬天第三场雪了。我看着窗外像鹅毛一样飞舞的雪花,脑海里突然就蹦出了一个人的名字——王狗卯,我上中学时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一个可敬又可爱,因一场大雪而改变命运的人。
大家看到这里肯定想笑,当老师的人怎么会叫这名字,又土又没内涵。那没办法,这是王老师父亲的专利。王老师是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出生的人。那年代国穷民贱,为了保证孩子平安长大,乡村里好多人给小孩起名字故意为之,越不起眼、越贱,似乎更保险。我估计他父亲就是这个心思。
话说回来,我上中学那会儿是八五到八七年,彼时的的乡村,孩子多,师资力量薄弱。为缓解这种状况,国家就出政策:一、民转公机制。鼓励一部分民办老师自学,各县定期会有一个统一考试,分配一定比例的转公办名额,择优录取。二、设立中级师范和小中专。使乡村中学毕业的优秀学生能最短时间考入,定向培训后向各乡村输送最新鲜的教师血液。
这样的政策对当时的乡村教育界无疑是扔了个深水炸弹,想跳出农门这是最好的唯二选择。
基于以上的原因,在我的家乡,举一乡之力办了个乡重点中学,为新一代成材铺平了道路。教师也是选了又选。饶是如此,里面的公办老师并没几人。
王老师是其中的凤毛麟角。我们只知道他是民转公成功的一例。至于他怎么成功的,他一直不说,只教导我们“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们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没想到在中学第二年,他被逼给出了答案。
那天上午第二节课是语文,王老师讲文言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孟子篇。他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夸夸其谈。尤其讲到“故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这一段时简直像打了鸡血,心情澎湃的不得了。我们在下面听得头昏脑胀,和他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更别说共情了。
突听得“惊堂木”“哐”一响,我们不由打个激灵,只见王老师拿着黑板擦有点落寞地说:“今天的课不讲了,我给你们说说我怎么考上公办老师的,让你们提提神,醒醒脑。”大家一听顿时一脸兴奋。
“不怕你们笑话,为了考公办老师,我偷偷自学了好几年,等自己觉得有把握,才报的名。临近考试才打听到你们的数学老师胡力也报名了。因为考点远在县城,于是我俩约定到时一起去。”
听到这里我吃了一惊,因为胡力是我小姨夫。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搜《一卦悔婚约》,那里面的小姨夫就是他。
“考试的前一天是寒衣节,天气阴沉沉的有点冷,当天我俩都有课也没在意,说好晚上就睡在办公室里,明早坐客车去。
“第二天早上五点,我起床准备喊胡老师一起坐客车去县城,打开门傻了,外面飘着鹅毛大雪。正不知所措,胡老师走过来,我俩对着愣了一会儿,开始思忖:这种恶劣天气,七十里的盘山路,每天就一趟早六点发晚四点回的城乡客车铁定不会发了,怎么办?是放弃还是坚持?胡老师扬起下巴:‘走!’
“就这样为了梦想,我俩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跋涉,中间因看不清路况还摔了几跤。
“紧赶慢赶到了考试点,看看手表还是迟到了二十分钟,惶恐着往教室里跑。进去傻脸了,里面零零星星就几个人。
“监考老师就问:你们是哪个乡的?我俩回:大王庄的。他一听就跑出去冲隔壁教室喊:最远的乡,要考试的人已来了,开始考试吧!隔壁教室回:好。
“两个月后,好消息传来,我和胡老师同时被录取了。
“很久后校长才透露,因大雪封路,信息不通,当时应参加考试的大部分老师都觉得会改日期,所以没去。这导致去考试的人寥寥无几。但既然制定了规则,为公平起见,当天参加考试的都录取了,因为去考试的人还没录取的名额多。
“你们知道吗,咱们全县十一个镇,五个乡,想转公办老师的得有多少。我今年三十六了,论口才比我讲的好的大有人在,论知识,比我博学的也不在少数。可我还是比他们早一步成功了。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王老师讲完问,我们开始七嘴八舌,有的说:你幸运。有的说:天意。
正在这时,教室门被推开了,数学老师胡力腋下夹着木制三角板教具走进来,看见王老师站在讲台,不由一愣:“这第三节课是语文?”王老师忙说:“数学,数学!我正在讲咱俩的光辉事迹,把时间给忘了,对不起!”
咋都第三节课了?我们一下子醒悟,都争先恐后往外跑着去上厕所,一时间乱哄哄的。
这边胡老师一看不乐意了:“王老师你太能拖堂了,课间十分钟你都给剥夺了还不行,还占用我的时间。不行,今晚的两节自习课得弥补给我!”
“好,好。”王老师答应着赶紧离开。
时间一晃,就到了中学的最后一年,任课老师都各显神通,变着法的给我们上题海战术。王老师更是不甘人后,他利用学校里的一台漏墨的老复印机不停的给我们印复习题,还会在卷子仅存的空白边上别出心裁的加印“苟富贵勿相忘”六个小字。
到了最后,各科老师发力,把我们早上晚上的自习时间也瓜分了。
这里要说一件事,当时我们班里有两个女孩名字起得不咋地,可能是王老师预测到她俩会考上中师,觉得名字重要。就私下和女孩商量后,做了一件好事。
那天我去借她俩的课堂笔记,惊奇的发现两个女同学的名字变了——原来叫“游菜点”的现在变成了“游彩蝶”,那个“杨麦苗”变成了“杨曼妙”。我立马问她们这是谁的杰作,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俩人同时说王老师。
我急急忙忙跑去办公室,一见王老师就说:“王老师,我也想改名字,她们俩的名字经您的微手术一下子变得翩翩起舞,诗情画意了”。王老师摇摇头:“你的名字就俩字,恰到好处不用改!”我不依:“我的名字最没意思了,是我爸妈俩人的姓组合到一起的。”他一听:“这一说更没有改的必要了,多有纪念意义!”我忿忿然:“以后我若富贵,必定忘你!”没想到王老师大度地笑笑:“行!”
那一年,我们八七届毕业会考创了个小奇迹,考上中师的有六个人,包括游彩蝶和杨曼妙,她俩真的唿扇着翅膀起舞了。像我等凡人考上高中的有四十多个。这在当时也算给岌岌无名的母校扬了名。
往事历历在目,时间的车轮却不曾为谁停留。
如今算来王老师他们也有七十多岁了,和我父母年龄差不多,惟愿他们健健康康。也顺祝看到此文的朋友在新的一年平安喜乐,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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