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我的妈妈

《化人》

1.

小贝和奶奶出去熘达刚回家，小贝就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儿。爸爸高兴地迎了出来，抱起小贝指着客厅站着的一个女人说：“快来，妈妈回来了。”

小贝抬眼望去，和女人的眼睛对视了一眼，女人看上去和妈妈长得一模一样，穿着打扮也一样。

但是小贝确信，她不是妈妈。

因为有人曾对他说过：看一个人，不是看他的皮囊，而是看他的眼神，因为眼睛里住着灵魂，通过灵魂才能确认是不是同一个人。

女人看到小贝的一瞬间眼神是惊慌的，躲闪的，继而是小心翼翼的，回避的，最后是平静的，客气的。

她不是妈妈。小贝心想：妈妈离开这么久了，他们再见，应该是激动的，热切的，动容的，流泪的。

小贝面无表情地回头，折开身回到自己房间，留下爸爸和奶奶在跟再跟女人解释什么。

2.

他们在说什么呢？小贝并不在乎。

他又想妈妈了。

妈妈离开了多久？很久很久了，久得小贝都记不清时间。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恍若如一个短暂的梦。

当然，也许是他还小，还不会算时间。所以说久，可能也不久。因为他还记得妈妈说的话，叮嘱的事和妈妈怀里的味道。

但是一想到在他的世界上里再也看不到妈妈了，小贝的心就一阵生疼。

没有妈妈的陪伴，长大真是一种孤独。

他是什么时候把妈妈弄丢的？还是什么时候妈妈把他弄丢了。

亦或者，其实妈妈从没有走远，只是他们不巧都错过了。

他睡觉的时候，妈妈在忙碌；他外出的时候，妈妈在家里；而他在家里的时候，妈妈又恰好外出旅行了......

3.

小贝正想着这个问题出神时候，爸爸出门上班了。

房间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小贝警觉地靠近卧室房门，他轻轻撞开门，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看去，原来是女人起床在换衣服。

阳光透过纱窗照在女人身上，女人背上有一颗痣，身上有很多细细的绒毛，她的肚子有点鼓，上面有条黑黑的细密毛发形成的线。

小贝看得有些怔愣，妈妈的背上有痣吗？

好像有，又好像又没有。

这个女人是妖怪吗？会不会是她吃了妈妈，不然她的肚子为什么这么鼓鼓的。

是她吃了妈妈又扒了妈妈的皮，最后化成了妈妈的模样？

小贝想起从前妈妈讲的《狼外婆》的故事——大灰狼吃了女孩儿的外婆，又装扮成女孩外婆躺在床上的样子。

那她接下来要吃谁？

想到这里小贝害怕极了，转身欲离去，却不小心撞了到门上，发出“砰“一声闷响。

女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是小贝得时候，眼神依然是惊慌的，她皱了皱眉，眼里甚至多了一丝敌意。

4.

但女人很快就冷静下来了，笑着问：“小贝，你饿了吗？妈妈、去给你弄吃的。”

女人说“妈妈”两个字的时候停顿了下，看得出来她也在试着接受这个称唿。

他们之间，的确是陌生的。

小贝看到女人套上衣服匆匆走向厨房的样子，一时又分不清她究竟是不是狼变的。

也许是狐狸？

总之都差不多，都是某种狡猾、阴险的动物。妈妈说过，狐狸最会变成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最擅长蛊惑人心。

相信过不了多久，狐狸就会露出尾巴吧？小贝淡淡的期待。

但是，看着女人在厨房里忙活的身影，小贝又觉得自己有一种奇怪的期待，期待女人真的是妈妈。

思来想去，小贝觉得万分折磨。她到底是不是妈妈？怎样才能快速证明她是妈妈呢？是伤害还是爱？

5.

时间争分夺秒地转动，小贝的脑子也高速运行着，突然他看到茶几边有个玻璃水杯，一个奇妙的想法生起。

以前他听妈妈说过，鬼怪最怕童子尿，那么童子血也应该有一样的效果吧。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受伤了，女人的眼神会是关切还是怜爱呢？或者是继续惊慌，带有敌意地看着他？还是说沾染上童子血，她就会现出原形？

想罢，小贝冲过去就把玻璃杯狠狠撞倒在了地上，一声脆响玻璃杯碎了满地，小白带着兴奋在玻璃碎渣里跑了一圈，狠狠踩了一脚玻璃渣，血很快就渗了出来，随后小贝卧倒在地板上的垫子上。

女人闻讯而来，问小贝怎么回事？

小贝站起来一瘸一拐向女人走去，身后是一个个如同梅花一样的血迹。

女人的眼神从惊慌变成了惊恐，继而连连往后退去。

小贝停止了往前走。他太失望了，她肯定不是妈妈。如果是真的妈妈，肯定会扑过来，一边检查他的脚，一边骂他，一边心疼他。

6.

小贝呆呆地看着女人，看着她哆哆嗦嗦缩回厨房，关上门从灶台上拿起手机打电话。断断续续小贝听到她对电话那边的爸爸说：“大胜，你快回来，你们家狗疯了，把玻璃杯打碎，还弄一屋子血......早就说了我不喜欢宠物,你非说这狗很乖......你现在立马回来把它送走！”

趁女人打扫完房间出门丢垃圾的瞬间，小贝跑了。

这个家从真的妈妈离开的那天起就变了。

他已经决定好了，他不要一直被动地在家里等妈妈。

他应该主动去找，哪怕是天涯海角。

7.

小贝渴了去河边喝水，饿了去垃圾桶翻吃的。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个城市，找了多少条街，跨过多少座桥，寻了多少条路，遇了多少人。

他看每个人的眼睛，人们也会看他，这些人的眼神有轻视、怜爱、惊怕、嫌弃，也有漠视。

每个人的眼睛里都住着灵魂，但都不是妈妈。

冬去春来，小贝在开满花的公园里的树林深处认识了小宝，他听到她的名字的时候，就觉得她很特别。

然后现在他们有了两个可爱的宝贝。

他可能要暂停四处奔走寻找妈妈了。

小贝决定留下来，得把两个小宝贝先抚养长大。

有天下午阳光温热，一家人在草坪深处晒太阳，两个小宝贝玩得起劲儿，不由地往人多的地方跑去了。

小贝吓了一跳，赶紧把他们赶回来，然后很严肃对他们讲：“不能去那边，很危险！”

“为什么危险？”

“会被大灰狼吃掉的！”

“什么是大灰狼？”

“那我给你们讲一个《狼外婆》的故事吧。”

“很久以前，在一座高山的树林两旁有两个村庄，一个叫幸福村，一个叫快乐村......”

讲着讲着，小贝便泪流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