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蝴蝶也要保护你

听妈妈说，外公去世时，在家排行老六的小姨还未成年。当时外公躺在床上拉住小姨的手一直不丢，小姨看着外公苍白的脸既害怕又懵懂。外婆俯下身子贴着外公的耳朵轻轻地说，“老头子你放心去吧，家里还有我呢，保证把咱兰芝养好，养大。”

不知是不是外公听到了，他的手慢慢松开，神魂随之散去。

门前的核桃树绿了又黄，黄了又绿，转眼七八年过去了。小姨出落的婷婷玉立，到了出嫁的年龄。自然少不了媒婆登门。

相信不少人看过冯小刚导演的电影《一九四二》吧，外婆和当时三岁大的二姨就是电影里乌泱泱逃难人群里现实版的一分子，当年娘俩从中原腹地走走停停漫无目的，最后不知道怎么就来到山丘丛生的大石岭村。彼时的外公三十五六岁，家里田地颇多，人丁却不旺，只有一个女儿十六岁，老婆前两年得病不在了。所以外婆领着二姨在这时候出现也是巧合的很，经人撮合外婆就嫁给了外公。

所以对于本地人来说，外婆就是个外路人，再加上是三寸金莲的脚，除了亲戚和本村人熟悉外。外界对她来说基本上是很陌生的。想当初二姨找婆家外婆事后发现上当了，就后悔的不得了。

那时给二姨说媒的是外公的表弟，说小伙子是全乡唯一的师范生，有学问得很，自古才子配佳人嘛。对于目不识丁的外公外婆来说，能找到这样的女婿真是再理想不过了，赶紧满口答应。

等二姨过门后，每次回娘家都哭哭啼啼不愿走，外婆还以为二姨嫌弃姨夫个头矮，木讷，每次都哄了又哄，说哪有啥都占全的。一直等到添了大表哥要去吃满月酒，外婆才第一次去二姨的婆家，走了三道沟翻了两架半山才到，全是羊肠小道，村子就在半山腰，对面还是山。目不识丁的外婆落泪说“我想着村子叫金家坪，会是个平坦的地方，哪知道竟是这种地方。”

于是这次媒婆给小姨上门提亲，外婆留了个心眼，哪怕媒婆说的天花乱坠，还是一再坚持要见到小伙子本人。

那年代全凭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一般新人只能到领结婚证当天才知道对方长啥样。俗称隔布袋买猫。

最后媒婆看实在拗不过就同意了。隔天带着人来了，外婆一看小伙子挺精神，问家里情况时都是媒婆热情地抢着回答，也没生疑。想着小伙子人不错，媒婆描述的家境也好，正准备答应这门亲事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巨大的黑色带金花的蝴蝶直扑小伙子面门，吓得小伙子失声喊道：“这，这，这这，是，是，是个——啥，啥呀？”

——原来是个结巴。三个人一下愣在那里，媒婆反应过来一边赶忙说“看飞来个蝴蝶就给你吓得说不成话了！不要急嘛”，一边偷眼看外婆的反应。外婆强忍着气愤一言不发扭脸就走了。

有了这个插曲后，对于小姨的婚事外婆更加慎重了，左张罗右寻思直到遇到我现在的小姨夫，各项考核都通过，小姨的婚事才算确定下来。择好吉时，只等吉时到来。

这天迎亲的队伍抬着花轿，吹着唢呐，热热闹闹地来了。

按当地风俗，迎亲时新郎不来，由新郎的小弟弟挑着盒子（四色礼）打头阵。这边送亲的，父母和姐妹不能去，由新娘的哥哥带上家族的男性叔伯兄弟和儿子、侄子等送亲。

花轿一到门口，由舅妈端着小簸萁，拿着笤术扫轿，往轿里洒一些枣、花生、谷子等代表吉利的东，双方主事的坐着说说客套话、聊聊家常，等时辰差不多了，男方主事的开始催促上轿。

小姨穿戴好从房里出来，舅舅护着小姨刚走到院子，平地里突然刮起一阵旋风，迷得人睁不开眼。正在人群忙乱时，有只似曾相识的黑色带金花的大蝴蝶又出现了，围着小姨欢快的上下翻飞，久久不愿离去。

小姨好奇地看着蝴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群看热闹的乡亲不由得交头接耳。

站在房檐下目送小姨的外婆发现异常后，走了过来。一看见蝴蝶，泪不由流出来：“老头子，是你吗？放心吧，闺女长大了，找的婆家人不错。”蝴蝶好像听懂了一样，轻快地扇着翅膀飞走了。

三声铳响，起轿，唢呐齐鸣，吹的是百鸟朝凤，嘀嘀嘀滴滴——嗒嗒嗒嗒嗒——是个和煦明朗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