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子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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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大家是否听说过“压子”这个词。
“压子”,是民间的一种习俗,是指那些婚后不孕不育,或者是生育后孩子便会夭折的夫妻为了能有自己的孩子,而先去领养一个别人的孩子。民间把这种行为叫做“压子”。
究竟是“压”还是“押”,无从考证,我也弄不清楚。
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并不少见,好像也很灵验,很多夫妻都会在领养了孩子之后又有了自己的孩子。老一辈人对此的解释是没有孩子的夫妻命中原本没有子女,但领养的孩子命中却有弟妹,是领养来的这个孩子改变了父母没有子女的命运。
因为有这样的信念,也因为过去的领养大多发生在亲戚和熟人之间,养父母对领养的孩子基本上都很好,有些养父母还会对领养的孩子高看一眼,比对亲生的孩子还要好一点。
下面讲两个关于“压子”的故事。
(1)
我大姑姐的婆婆婚后连着生了三胎,但三个孩子都没有活下来,都是两三个月的时候夭折的。
从第一个孩子夭折那年算起来差不多也有六十年了,那时候的农村,生活水平不好,医疗水平更不好,也不知道孩子是得了什么病,等发现孩子不对劲的时候,救治就已经来不及了。
那时候的人,日子过得艰难,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怎么填饱肚子,也许苦难的生活会让人的心变得更加强韧,孩子没了,伤心归伤心,但日子还得照常过。
很快又怀孕,生产。然后,两三个月后第二个孩子又没了。
又怀孕又生产。随后,第三个孩子也没了。
几年之内连着失去三个孩子,就算再强韧的心脏也会崩溃。
第三个孩子没了之后大姑姐的婆婆被娘家人接了回去,一来让她回娘家住一段时间,换个环境,心情会好一些,二来也想给她好好调养一下身体。
回到娘家没两天,邻居媳妇就抱来了一个小婴儿,是她表妹的孩子。她表妹前些天生孩子难产,大出血去世了。
那孩子生下来时就很瘦,又没有奶吃,这些天全靠米汤吊着一口气,在被子里的哭声都有气无力,像个可怜的小猫崽儿。
邻居媳妇知道她的孩子没了,也知道她现在还没有回奶,邻居媳妇想让她给孩子喂喂奶。
一个柔软娇嫩的小生命,在自己的怀里吮吸着乳汁,那一刻,因为孩子的离去而冷掉的心又因为母爱活了过来。
后来大姑姐的公公婆婆就领养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大姑姐的大姑姐,小名叫猫猫。
再后来大姑姐的婆婆又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儿子从小到大都很健康,没病没灾。
姐夫说小时候他和哥哥就知道姐姐不是父母亲生的,姐姐自己也知道,在农村,藏不住秘密,尤其是这种人人都知道的秘密。
不过,对于这件事,谁也没在意。
姐夫说:“我妈管孩子的原则是,闺女得惯着,因为闺女懂事,知道心疼爹妈,儿子不能惯,儿子一惯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惯着惯着就无法无天了。”
姐夫的父母如今已经去世十多年了,但他们姐弟三人的感情依然那么好,两个弟弟对姐姐很敬重,姐姐对两个弟弟也很疼爱,父母不在了,姐姐承担起了类似于母亲的角色。每次他们回去,姐姐都要给他们装上各种各样的东西,每年姐姐杀自家喂养的年猪,也要分出一半给两个弟弟。
我想,爱,是会流动的。
(2)
这件事情发生在公公家原来住的那个小山村。
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村里有对夫妻结婚五六年了始终没有怀孕,眼瞅着和他们年龄差不多的人家都有了两个娃三个娃了,两个人的心里又羡慕又着急,却也没有办法。
看过中医,熬了一包又一包的苦药汤,也看过西医,西医也没说出来他俩究竟有啥问题。就这么一年又一年,俩人对生育孩子也由渴望变成了放弃。
后来经人介绍,他们从外村抱回了一个一周岁多点的男孩儿。
据说男孩儿的爸爸是大城市来的下乡知青,原以为一辈子都要留在农村,回不去城里了,就和村里的一个姑娘结了婚。那时候做梦也想不到他的父母能平反,他还能回城。
如今能回归原来的生活,他不想要这个孩子,更不想要这个妻子,他给了女方一笔补偿款,两个人很顺利地离了婚。然后他便迫不及待的,欢欣喜悦的,回到了他的城市,去过他的日子。
补偿款的数额不小,有钱傍身,男孩儿的妈妈很快又找了一个条件不错的婆家。
男孩儿的妈妈和婆家都不想要这个孩子,便托人打听哪里有想收养孩子的人家,就这样找到了他们夫妻。
夫妻俩有了孩子,两个人的精神头都和原来不一样了,像是打了兴奋剂,干起活来都有使不完的力气,感觉人生有了希望,日子有了盼头,粗茶淡饭都变得格外香甜。
两个人对孩子很是疼爱,农家小院里经常传出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
就这样过了两年,女人竟然怀孕了,生下了一个女孩儿。女孩儿两岁时女人又生了一个儿子。
有了自己的儿子之后他们夫妻俩对大儿子的态度慢慢的就有了变化。
街坊邻居坐在一起闲话家常时人们也能感觉到他们言谈话语里对大儿子的嫌弃。有些老人就会在聊天时话里话外的“点”他们夫妻,意思就是弟弟妹妹都是哥哥带来的,让他们夫妻俩对孩子好点。
男孩儿七岁那年,秋收过后,有一天男人带着男孩儿进城,他和村里人说自己最近总是胸闷气短,去城里看看大夫,孩子没出过门,带他出去见见世面。
那天晚上,男人自己回来了,他说城里太乱,人太多,自己上个厕所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自己找了一天也没找到,没办法,只好先回来了。
村里有人怀疑他是故意把孩子弄丢的,可这种事情没凭没据的也不好乱说。
过了两天,孩子竟然自己回来了。
人们问他是怎么找回来的,他也说不清楚,他说等不到爸爸,他就凭着记忆往回走,后来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奶奶,给了他几个馒头,这一路上他渴了就找户人家要口水,饿了就啃怀里的馒头,这么走着走着就走回来了。
那时候从公公家的小山村到城里还不是现在这条路,原来那条路要在各个村庄和田野里穿行,各种岔路口,七拐八拐,坐车还要两个多小时,一个七岁的孩子,竟然凭着记忆,从城里走了回去,也算是奇迹了。
那年冬天,腊月里,男人又带着孩子上山套兔子,孩子丢在了山里。
那天晚上,已经半夜了,男人去找村长,男人说白天带着孩子去北山上套兔子,孩子和他走散了,现在还没回来。
那时候的村长是老公的本家爷爷,爷爷听他说完,气得照着他的胸口狠狠地踹了一脚,爷爷说:“你这是想要了那孩子的命啊!”
冬北的腊月,夜里室外零下二十多度,北风唿唿,那是真能冻死人的。
那天夜里,村长组织全村的男人都上山找孩子,找了一夜,也没找到。第二天又找了一天,又找了一夜,还是没有孩子的踪影。那孩子自此便没了下落。
男人说的北山实际上离村子很远,山又高又陡。而村子本身就是被山围绕着的,想套兔子根本不必去北山,村子周围的山上都有野兔。
孩子走散了为什么要等到半夜才说?为什么不早点叫人去找?
在那之后村里人就不怎么愿意和他们夫妻俩来往了。
又过了一年,他们的女儿就在他俩的眼前掉进了井里,当时周围还有别人,大家赶紧把孩子捞了上来,但孩子还是没了唿吸,没救过来。
这件事对他俩的打击很大,感觉两口子一夜之间就老了很多。
后来他们的小儿子又得了癫痫,动不动就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孩子病了几年也没了。
自那以后他们两个人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有时明白,有时煳涂。两个人如今也都去世很多年了。
妹妹和弟弟后来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与哥哥的失踪有关,这谁也说不清楚,没法考证的事情,谁也给不出确切的结论。
公公和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就在想一件事,故事写到这里我还在想这件事: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虽说那时候的日子和现在不能比,但也比六十年代好了太多,只要有手有脚,勤快点,一家人吃饱穿暖是不成问题的,可他们为什么就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孩子呢?
那个孩子也曾经给他们带来了无限的希望和欢乐,怎么转头就将喜悦变成了嫌弃?
也许,人心是这个世上最深的深渊,但愿每个人都不要被这个深渊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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