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祥林嫂表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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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叔是我姑奶奶的儿子,从小倍受宠爱,长大后高大英俊帅气十足。缺点是懒,非常懒,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能不干活,手脚绝对不会多动一下下。在那个人人手上都有老茧的时代,表叔的手保养得细腻修长,看起来像城里的学生,其实大字不识几个。

八十年代时,表叔是个二十多岁的帅小伙,靠着这张英俊的脸改变了三个女人的命运。

第一个女人是文秀。

冬至和表叔家住邻居,年纪相仿,从小一块长大,也算是发小吧。冬至长得有点磕碜,外号叫大老鼠,人如其名,身高不足一米六,长得贼眉鼠眼,俩大黄门牙伸出来老长,长年不刷牙,从牙齿上总是能辨别出他吃的啥饭,有时是韭菜叶子,有时是白菜叶子,一说话唾沫星子围着嘴唇冒泡泡,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冬至娘挺能张罗,托这个媒人给说个对象,托那个亲戚给介绍个姑娘。当然,就冬至那个长相,没有皇位继承的话,相亲等于见光死,都没成功。屡相屡败,屡败屡相也不是个事啊。冬至就长那个样,谁家姑娘看了都吃不下饭去。眼看着年龄越来越大,再拖下去更不好说了,不知道谁给出了个缺德的馊主意,找个好看男的代替冬至去相亲。冬至娘一想,哎,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先把姑娘骗到结婚再说。一家人就盘算过来盘算过去就想到了表叔。

再有人给冬至介绍对象的时候,冬至娘就问表叔能不能帮这个忙,表叔一听还挺乐意,没想到自己好皮囊还能帮到人,着实得瑟的不行。

相的这个姑娘就是文秀。话说文秀长得也极周正,大个子,在当时的农村也是很少见的,跟表叔站在一起模样年龄都很相当,当时就同意了。当然,后面定亲也是表叔代替定的。那时候姑娘很害羞,又不是经常来未婚的婆家,只过年过节的时候过来吃个午饭就回家,没有在未婚婆家过夜这一说。所以陪吃午饭也是表叔代替出场。

就这样冬至一家提心吊胆小心翼翼把文秀骗到结婚,包括结婚拜堂都还是表叔代替,到入洞房的时候就是冬至了。

文秀看到帅小伙变成了一个比他矮一头,长得那么丑的男人要跟自己入洞房,又哭又喊了一晚上。文秀后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那时候的人老实又不兴离婚就这么过了。

这么些年过去了,文秀依然看不上冬至。冬至自知理亏,也就拼命赚钱哄着文秀开心,在家响屁都不敢放一个。文秀天天打麻将,有时能输掉冬至好几个月的工资,就这样冬至还得下班后做饭,刮风下雨接送文秀打麻将,可谓是鞍前马后鞠躬尽瘁了。反正将就着过了几十年,两人都快七十了,美女也变成老太太了,都当上了爷爷奶奶,也不会离婚了。

第二个女人是春花。

铁拐李也是表叔家的邻居,姓李,从小腿脚又不好,别人都喊他铁拐李,具体真名叫啥我也不记得了。铁拐李也是相亲困难户,但是自从有了冬至家一个成功案例,铁拐李家也如法泡制,竟也成功了。当然功臣还是表叔莫属。

入洞房这天春花的反应和文秀一模一样,惊讶愤怒各种复杂的心情,反正无法用言语形容吧,吃人的心都有。铁拐李的性格可没有冬至那么好,春花反抗,他就打,拿烧火棍追着打。别看一个腿瘸,跑起来并不慢,灵活得很。

春花也没离婚,和表叔家做了几十年的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春花正眼都没瞧过表叔,更没说过一句话,不知道在她心里多恨这个人,多鄙视他。

第三个女人是我表婶。也是被我表叔坑最惨的一个。

表婶年轻时长得像刘晓庆,一米七五的大个子,大眼睛双眼皮,是真好看呀。表婶和表叔是一个村的,下了工后有时看电影能遇到,住得离比较远,也不是很熟悉,偶遇几次就擦出了火花,火星子蹭蹭的就引着了柴火垛,爱情的火苗子窜上了天,大暴雨都浇不灭。

表叔让我姑奶奶托媒人去表婶家提亲。媒人去了,表婶父母断然拒绝,嫌我姑奶奶家穷,嫌我表叔懒。毕竟村子就这么大,我表叔懒是出了名的。

现在都说女人一恋爱智商等于零,那时候恋爱的女人智商也不太高,穷不穷的根本就不在表婶考虑的范围内,她的眼里只有表叔,不嫁给表叔活着也没意思了。表婶以绝食表示对爱情的坚持,好几天不吃不喝,人躺炕上只进气不出气了。表婶父母心疼女儿只得同意。如果表婶能看到自己的人生后半场,估计她得让自己饿死,也不嫁给表叔。

表叔和表婶结婚后依然懒。表婶早起下地干活,表叔睡觉;表婶干完活回家,表叔还在被窝里躺着;表婶做好早饭,表叔才慢悠悠的穿好衣服坐在炕上等着吃饭。表婶刚想生气,表叔就拿可怜巴巴无辜的小眼神充满爱意的看着表婶——哎呀呀,一句苛责的话也不忍说出口。

接下来的生活模式还是表婶主外也主内,表叔就是个摆设吧。比摆设强点,起码还有生殖能力。表婶三年生了两个,一儿一女,也就是我的表哥和表姐。没孩子之前,表婶伺候表叔一个人,有了孩子后,表婶伺候他们爷仨。如果有前后眼,估计表婶想当丁克,虽然当时还没这个词。

表哥和表姐遗传了父母的优秀基因,长得像一对金童玉女,是真好看呀。但也同样遗传的表叔的懒基因,都不咋爱干活,所以全家主要劳动力还是表婶。三十多年前,家家都是牲口拉车,有驴、骡子、马和牛,表婶家是毛驴拉车。随着经济发展,别人家换了柴油三轮车,表婶家还是毛驴车。别人家换了拖拉机,表婶家依然是毛驴车。后来驴太老了,拉不动车了,表婶把驴卖了,自己拉车。

表姐是最早一批进城打工的女孩子,后来听说跟过很多人,快四十了才结婚,也没办婚礼。

表哥也是靠着一副好皮囊娶了个媳妇,但是这些年和前些年不一样,那时家里生活水平都差不多,都喝粥吃馒头,也没有多余的花销,所以表叔能将就着煳弄一辈子,到表哥这就不行了。

表哥和表嫂天天为钱吵架,表嫂让他出去干活赚钱,他到了工作的地方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痒,做不了几天就跑回家。表嫂一个人带着两孩子还要做零工赚一点点钱,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最后的日子实在穷的没法过了,表嫂只能离婚,带走了俩孩子。

现在表叔家还住着几十年前的老房子,和周围的高大气派的大瓦房比起来显得那么突兀,那么格格不入。屋子里长年做饭的烟熏火燎,墙都是灰黑色的,只有没被熏过的墙角处提示着人们,这个屋子曾经是雪白的墙。家具摆设还都是几十年前的老物件,恍惚有穿越的感觉。

炕上躺着两个一米八的壮汉,都被表婶养的白白胖胖,让我想到了旱厕里的蛆。

我有很多年没来表叔家了,这次来是因为表婶和我家借钱给表叔看病,我妈让我顺路过来看看表叔。借钱当然没借给,我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爸也快七十了,还在工作。

表婶像祥林嫂一样,逢人就说她自己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上辈子干了什么缺德事才过得这么七零八碎,乱七八糟。

我心想,表婶你起码图一个帅哥了,文秀和春花都没捞着,你起码天天搂着睡觉啊。当然这话我没说出口,她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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