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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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节气,寒生露凝,天气虽渐渐转凉,但白昼尚有余热。

这日,我与平叔于大槐树下喝白露茶,凉风习习,茶香浓郁,好不惬意。

远远的,一阵哭闹声传来,二婶儿拎着小堂弟的耳朵边走边轻捶小堂弟,嘴里不停地强调“不许偷偷下水捞鱼,更不许去砚河里捞鱼!”

见小堂弟哭得可怜兮兮的,我赶忙上前解围,拉着二婶儿坐下喝口水,背后悄悄的挥手让小堂弟快熘。

坐在对面的平叔把我俩的小把戏尽收眼底,也不点破,笑眯眯地搂过小堂弟:“来,伯伯看看这是怎么了?小琨是小男子汉啦,可不能动不动哭鼻子呦。”小琨是个小机灵,一看有人心疼啦,接着就开始哇哇大哭啦,逗得我们哈哈大笑。最后还得是我的一支雪糕好使。

小琨甜滋滋地吃着雪糕,二婶儿在旁边看着直摇头,连连吐槽男娃娃实在淘气,为娘的也是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操碎了心。遂又说起村里这帮小子总喜欢下河捞鱼,前两年北边村子出的事还历历在目呢,怎能叫人不担心。

两位长辈你一言我一语的,慢慢还原了一个几年前关于“鱼钓人”的故事。

北边佑平镇的柳树村与东西泉水村接壤,虽然从行政区划上和泉水村分属两个镇子,但是其实就是前村和后村的距离,中间隔着一片麦田和一条砚河,砚河自上游发源,流经佑平镇,在佑平镇境内流量大流域面积广,河内水产丰富,鱼游虾嬉,附近村民闲暇时经常到河里捞点鱼儿虾儿的上来,改善改善生活。

杨老四家的小儿子杨延宁是个半大小子,时年15岁,在镇上读书,学习马马虎虎,酷爱上树掏鸟,下河捞鱼。砚河就是杨延宁的大乐园,每逢暑假,杨延宁就和小伙伴们天天跟钉在砚河里似的,小子们一个勐子扎入河水里,河水清凉舒爽,温柔的包裹着翻腾踢闹的孩子们。

砚河往下游去的方向,因地势落差,近几年来慢慢形成一个天然的深潭,潭边上游约一米开外有一座石桥,是很久以前两边村子的人为方便通行而铺设的。后来河水渐长慢慢没过这座石桥,镇上便在上游更平坦的河床处修建了一座宽阔坚固的新桥,供人车通行。渐渐的便没人再从石桥上过了,但河水依旧流经此处,漫过石桥,越过深潭,依旧往前奔流而去,未曾停留一分一秒。

平时村民们捞鱼逮虾从不往这边来,一则因为是下游,二则因为有深潭藏于水下,深不见底,令人惧之。

大暑节气后的两日,烈日炎炎,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似乎想把天地变为一个大火炉,烘烤着天地之间万物众生。热浪袭来,吸到鼻腔里的空气都隐隐发烫,令人焦躁难忍,杨延宁在家里热的发狂,想去砚河里洗澡凉快凉快,结果喊了一圈人都嫌这么大的太阳晒的皮疼,不肯去。杨延宁心里想,遍邀无人应,索性自己去了,那么大的河,凉爽宽阔,自己一人独享岂不快哉。

来到河边,杨延宁扔下背心儿和捞鱼的工具,深吸一口气一勐子扎进河里,在水里像鱼儿一样畅游着,翻腾着。阳光下白浪翻腾,水声悦耳,杨延宁在水里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玩得不亦乐乎。

可再好玩儿,一个人也有没劲的时候,也不想回去挨热遭罪,不如就逮鱼吧。也许是天太热了,也许是杨延宁刚刚在水里上上下下的折腾把鱼儿都吓跑了,总之忙活了半天,也只捞到了两条三寸长的小白鲢。没劲的很,杨延宁将捞鱼网扔到岸边,任由自己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流晃晃悠悠,忽然间觉得眼角晃过一丝白光,杨延宁勐地扑腾起来,定睛一看:哎呦喂,前方好大一条大草鱼!

杨延宁顿时来了精神,悄悄地从水里摸过去到跟前一瞧,原来这鱼躺在旧石板桥的浅水处,像是搁浅,但又不像是个搁浅。你说它搁浅吧,它躺在石板边上靠近上游水流约三四寸的地方,上方水流不断,下方即是深潭,轻轻一跃即能获得自由。你说它没搁浅吧,它却对近在咫尺的自由视而不见,呆呆地躺在那里,时不时扑腾一两下身子,似乎在向杨延宁证明它是条活鱼。

捞了半天都没啥收获的杨延宁现在正迫切的需要逮一条大鱼来获得满足,哪有心思琢磨这其中透着诡异。

杨延宁来不及上岸拿捞鱼网,准备徒手抓住这条看起来已经活力渐微的大草鱼。他悄悄靠近大草鱼所在的位置,到了伸手就能扣住的距离,刚刚抬手准备抓捕,鱼儿伸了伸腰一挺身跃出五六寸远的距离,杨延宁往前探了探身子,又靠近几分,刚要伸手,鱼儿又往前跃出四五寸。杨延宁有点恼火,一条腿攀上石板桥,斜剌着身体半趴在桥面上,心想这回一定逮到鱼。谁知这鱼扑腾着浅浅的水面,仿若水面太烫,而它像热锅里的煎鱼,两面扑腾,左一下右一下,一下就能跃出七八寸,这左右一折腾足足出去半米远。杨延宁抓鱼心切,直接爬上了石板桥。

石板桥常年淹没在水面之下,生满厚厚的青苔,杨延宁刚一爬上去就被滑了一个趔趄,赶忙抓住石板边缘,看着近在眼前的深潭,心中一紧,萌生退却之意。临走前不甘地扫了一眼大鱼,这鱼似乎是连着扑腾了半天,又长时间没回到深水里,缺氧般张着嘴急促唿吸着,半天也不见它扑腾一下,似乎是慢慢在丧失活力。杨延宁想,看来这鱼就是该着是自己的,马上就成为囊中之物!杨延宁回身调整了一下姿势,瞄准了鱼扑了过去,就在他扑过去的一瞬间,鱼又像有了精神,腾身要跃出,杨延宁眼疾手快,没给鱼熘走的机会,紧跟着往前又一扑,双手死死扣住大鱼压在身子下面,终于抓住了!

还没有来得及等杨延宁高兴,下一秒连人带鱼就一起滑入了深潭之中。杨延宁一下子慌了神,顾不得鱼了,慌忙去抓住石板的边缘,可石板的下游一侧布满厚厚的青苔,杨延宁一把抓空慌乱之中呛了好几口水,换了口气又去抓,石板太滑即使抓住了也无法借力。杨延宁努力稳住心神,想凭着自己有“浪里小白龙”之称的游水技术游回岸边。可已经太晚了,杨延宁在水里逗留太久了,早已耗尽体力,现在只觉得腿有千斤重,拖着身子直往下坠。杨延宁努力想让自己浮出水面,但水底的力量越来越强,渐渐的被拉往水底深处,看着头顶的太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河面上又恢复了平静,岸边老树上的知了还在没完没了的“知了知了”,河水流经此处,漫过石桥,越过深潭,依旧往前奔流而去,未曾停留一分一秒,像什么的都不曾发生过。只有岸边的背心儿和捞鱼网在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再也不会拿起它们的主人。

杨老四家吃晚饭前找不到人,老四媳妇让杨老四出去找找,杨老四随口说了句:“不定在哪野呢,肚子饿了碰上谁家就在谁家吃了。放心吧,你儿子呀,饿不着。”老四媳妇白了一眼杨老四,出门到街上喊了四五嗓子,没有回应。沿路问了几家杨延宁平时的玩伴,都说中午杨延宁来叫过去游水,后来就没见过了。老四媳妇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撒腿就往砚河边跑。

天已经擦黑了,老四媳妇边跑边喊,渐渐声音带了哭腔,等到了砚河边上,远远就看到了一团白蒙蒙的东西在岸边。过去一看,是杨延宁的背心儿,底下还盖着他的拖鞋,两米开外还放在他心爱的捞鱼网,可就是没有杨延宁的影子。当娘的看到这情景,心一下子就被揪起来,抬腿就要下河,被身后跟来的隔壁嫂子一把抱住。隔壁嫂子从地里回来看见老四媳妇一家一家打听孩子去向,听到后来说往砚河去了,放心不下就跟了上去。此刻见老四媳妇情绪不稳,赶紧抱住往回拖:“宁宁娘,你别冲动,孩子不一定就是出事了,这黑灯瞎火的你一个女人家下到水里多危险啊,咱们回去多喊几个人到处找找再说,孩子说不定在哪里玩呢。”

老四媳妇此刻已忍不住哭出声来,这世上的母亲,都是宁愿自己受千刀万剐之苦,也不愿自己的孩子有一丝一毫的伤损。

隔壁嫂子赶紧拉着老四媳妇往家里跑,到家喊上一众亲邻,听到动静的乡亲们都出来了。星星点点的手电光芒是一颗颗火热的盼归之心,却照不亮杨延宁水底的黑暗。众人把柳树村里里外外翻了三四遍,又把周边几个村子能找的都找遍了,能问的都问遍了。一直到后半夜,还是没找到孩子的影子。

众人忙活找人之际,村主任琢磨着事儿不对,且不说岸边的衣服鞋子,就单说众人这么大的阵仗,孩子怎么也听着动静了呀,既然没有出来也没有被找到,那十有八九是在水里了。

村主任联系了镇上的救援队,救援队很快就来了,沿河搜寻。救援队长经验丰富,很快发现了石板桥上的青苔异样,推测孩子可能是在深潭之中,着手放了仪器下去确定了人在潭底,已无生命迹象。救援队长看着东方的微微亮光,轻轻说了句:“天快亮了。”村主任见多识广,立刻明白了队长的意思,马上吩咐人去准备点吃的喝的,然后招唿来救援的众人:“兄弟们帮着忙活了大半夜,现在结果也确定了,眼瞅着天都要亮了,大家也累了,吃点东西喝口水,歇上一口气儿再干活吧。”大家心领神会的停下手中工作,席地而坐喝口水,但没人说话,也没人吃东西。气氛是沉重的,大家都知道一个年轻的生命在水下,却无能为力。

此时,杨老四和他媳妇两个人从媳妇娘家回来,俩人沿途找了两个来回,最后还是无奈的回来了。天已大亮,救援队准备下水,杨老四看出了众人心情沉重,找了个理由支开了媳妇和隔壁嫂子。救援队的设备专业,很快将杨延宁打捞了上来。杨延宁的脚被水草死死缠住,救援队费了很大力气才将水草完全割断,看着昨天还活蹦乱跳今天却生机全无的儿子,杨老四一头栽倒在地上。众人七手八脚忙着去扶杨老四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宁宁——儿啊!!!”刺破大家的耳膜。老四媳妇去而复返,自人群后冲出,扑倒在孩子身上,哭得撕心裂肺,声嘶力竭,这样一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就这样草草离去了。

平叔说,这是鱼在钓人,下去一个栽一个,自古老人常说“上山不捡鸟,下河不捡鱼”,你要的是鱼是鸟,它要的,是你的命。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遇到反常之事当提高警惕之心,凡事安全第一,常戒贪欲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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