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山

1.

小时候村里有座庙，坐北朝南，三间大瓦房坐落在豫中平原上，没有院子，庙里供奉着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神仙。

听说这个庙也有一些渊源，六七十年代某运动的时候，那些人天不怕地不怕要把这座庙彻底掀翻。首先清除的是庙里的神像，由于神像巨大有一人多高，一个人掀不动，于是四五个人一起抬。刚开始抬第一个的时候好不容易齐心协力把神像弄倒了，但是发现在神仙打坐的地方有一滴血。

众人很是诧异，尽管惊诧但本着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他们继续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结果，有一个人突然倒地不起了。大家一看大事不妙，决定还是先撤离救人。后来那人没有救过来，过了几天抬神像的另外几个人也是突遭横祸死于非命。

至此，这间小庙无人敢动得以幸存下来。

2.

印象最深的是西边屋子里有个送子娘娘，送子娘娘身边有个苍翠碧绿山峦起伏的娃娃山。娃娃山上有各种形态可掬的娃娃们，大一些的有的在三五成群的嬉戏，有的独自望着远处出神，有的抬起一只脚在追赶前面的娃娃，脸却扭过来关注着后面的娃娃，依稀可见微微翘起的嘴角；小一点的娃娃白白胖胖穿着红肚兜，绑着红头绳坐在一边，笑呵呵的，那副模样像极了年画上的福娃宝宝。仔细看他们的服饰，大一点的娃娃穿的衣服、挽的发髻俨然是古时候的稚童。再仔细看，有的娃娃身上绑着一条小红绳。看得入神了仿佛真的置身于一座葱葱郁郁的大山，耳边尽是娃娃的嬉笑吵闹声。

没错！这就是娃娃山。

听大人们说无论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只要你去娃娃山上拿红绳拴一个娃娃就可以实现愿望。愿望实现后再去还愿，而且还愿要连续三年。要是不还愿的话，孩子过不了12岁，可能是童子命。

邻居姐姐出嫁后多年不孕，夫妇为此寻医问药多年始终未能如愿。这不仅成了她们全家急需解决的首要任务，也成了她娘家妈妈的心病。眼见自己的女儿每天捂着鼻子喝各种各样古怪的汤药，身材也是从妙龄少女晋级到富态浑圆的大妈级别，更别说那些背后指指点点的左邻右舍，最近好像连女婿对自己的态度也没那么热情了，探听她婆婆的口气似乎有了换人的打算。

大娘左思右想不得其法，愁皱了眉心。

某日初一大娘照例去烧香，正巧瞥见娃娃山上那个白白嫩嫩的胖娃娃正冲她甜甜的笑。大娘顿时一展笑颜，计上心来，找到庙里的管事的要来二根红绳，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先是拴到了刚才那个冲自己笑的娃娃身上，后来大娘又在娃娃山上左挑右选了一个中意的娃娃也拴上了红绳。走的时候庙里的管事的给她二张画着娃娃的纸让她收好回去放到闺女的床底下，叮嘱她孩子出生后千万记得还愿。

大娘风风火火的赶到闺女家和邻居姐姐说了这件事，邻居姐姐以为她妈妈是老煳涂了，这都啥年代了还信奉那一套，要是真有用，医院的医生都不用上班了。大娘苦口婆心的各种劝说，邻居姐姐综合考虑该试的方法都试了，再试试这一个也无妨，只当是死马当活马医。

这头话正说着，大娘开始翻自己的口袋找画着娃娃的纸，但是翻过来找过去都只找到了一张，另外一张怎么也找不到了。大娘让邻居姐姐先把找到的这张收好放到床底下，自己原路返再去找找，结果回去找也没找到。大娘心想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反正庙里已经用红绳栓过娃娃了。

过了几个月邻居姐姐果然怀孕了，而且是双胞胎，这简直是喜从天降，一家人更是欢天喜地，邻居姐姐更是成了国宝大熊猫，全家人都细心呵护照顾着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后来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见家里有红皮的熟鸡蛋，就是用红纸染的熟鸡蛋，谁家添了孩子十几天后开始摆酒席，有点类似满月酒的意思，但不是满月的时候办。亲朋好友都会送礼庆贺，主家会用红鸡蛋放到篮子里作为回礼。我问家里人谁家生孩子了，家里人说是邻居姐姐，还说那一对双胞胎男孩白白胖胖很是惹人喜爱，婆婆家的人对邻居姐姐也很好。

又过了一段时间听说那对双胞胎满月后，其中的一个突然得了急病不在了。大娘在伤心之余准备好各种贡品、水果，叠了很多金山银山还有金元宝每年都去还愿，一连三年年年如此。

3.

朋友的一位同事姓陈，我称唿她为陈姐姐吧。

我和我的这位朋友经常拼车去上班，这个朋友是学霸，无论对人或是对事都有清晰独到的见解，所以我很喜欢和她聊天。有时候随意聊些家常，有时候也聊一些趣事，这个事情就是我的朋友讲给我听的。听完之后我觉得不可思议，她说是真的，以前她也不相信，但是发生到她同事身上的这件事情彻底打破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让她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识。

原来位陈姐姐也是多年不孕，虽然自己学历高工作好在政府单位上班，家里有房有车，公婆也很开明体贴的安慰她，说现在年轻人想的开，晚点有孩子也可以，趁年轻多拼拼事业。刚开始那几年陈姐姐也是这么想的，的确也是这么干的，平时安心认真工作，节假日开始求医问药辗转各地，也没多急迫，就是惦记着有这么个事。

但是光阴像风说过就过了，再也追不回来了。眼见马上奔四的年龄了，自己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女人的黄金生育期已经过去了，难道四十岁以后再要孩子吗？那时候的身体是否经受的住，孩子是否健康......看到别人的孩子陈姐姐总觉得可爱，不认识的也想伸手去抱抱去摸摸，甚至把邻居孩子的衣服放在家里不舍得还，闻着上面的奶香想着那晶晶亮亮的眼睛，温温软软的身体，自己别提多陶醉多憧憬了。

许是有缘，一位故友介绍了一位独特的医生给这位陈姐姐。说独特，是因为这个医生不开药方不用吃药。这位姐姐怀着迟疑的态度驱车数里，在一个安静的小院里找到了这位先生。

先生穿着中式对襟黑色上衣，盘着简单的一字扣，看着人很精神，发量黑而多，屋子里的布置也是古色古香的，书桌上放着很多佛经。和这位先生简单的寒暄之后，先生问了这个陈姐姐的姓名。得知姐姐姓陈后，这位先生说：“放心姑娘，咱们老陈家不会断后的，听我的话放宽心。”

聊了一会儿临走时先生拿了一本佛经给陈姐姐，让她回去后每天挑个时间心平气和的抄一遍。

陈姐姐看了一眼厚厚的佛经，心想：这啥时候能抄完啊，这样就能行吗？

回去后陈姐姐心想虽然抄佛经费时费力吧，但是总比吃药好多了。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陈姐姐每天早上四五点起来开始抄佛经。刚开始抄的时候字写得大大小小，很是潦草，最主要的是抄这个太慢了，常常半个小时过去了才抄了几行。因为觉得慢难免会心烦气乱，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是她抄而不是她老公抄？想归想，怨归怨，陈姐姐还是慢慢地调整了自己的心态。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姐姐的毛笔字越来越好了，内心也更宁静从容了，甚至觉得自己的书法已经更上一层楼，作品达到了能让人欣赏的地步。

如此数月，陈姐姐的书法果然越来越好了，因为不吃医院的药了，人也精神了不少。忽然有一天陈姐姐发现自己的月事没有按期报道，有一点忐忑，又有一点期望，也有一点担心。在家人的陪同下，陈姐姐去了医院做了个检查，结果是真的怀孕了。现在陈姐姐的孩子已经上幼儿园了，是一个活泼健壮的小少年。

记得有位作家曾说过，所谓父母子女一场，不过是望着彼此的背影终将越来越远。也有人说孩子是奢侈品可遇不可求。于我，孩子是我这一生的牵绊，是上天赐予我的小天使，是我一切的爱与光......我是他在天上挑选的妈妈。

正如一首小诗所说：

“你问我出生前在干什么

我答

我在天上挑妈妈

看见你了

觉得你特别好

想做你的孩子

又觉得自己可能没那个运气

没想到

第二天一早

我已经在你的肚子里”

每个孩子都曾是小天使，他们趴在柔软的云朵上，认认真真地选妈妈，他们挑中了你，然后丢掉了天上无数的珍宝，光着身子，像个一无所有的小乞丐，从此你成为了她/他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