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达的发家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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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以前的故事里说过,万元户的年代我就欠了近两万的债,当时儿子刚几个月,婆婆公公相继去世,家底穷,后面又是体改又是房改,事赶着事,长尾巴的钱能借到也是好的,就这么欠下了一屁股债。

为了能攒钱还债,我将自家住房租了一半出去,一千二百块钱一年,房子的实际使用面积只有四十六点几。三口之家不超过四十五平方,就能享受廉租房,呵呵,超了一点几,廉租房与我们家拜拜。

时达就是我家的房客,熟人介绍的。本来想隔开的,但真要是隔开了,很像鸽子笼。于是几个人一商量就没隔开,两家就当是没分家的弟兄住一块算了。

说是各自吃各家,常常又把菜端一块稀里哗啦一起开吃。嗯,像是两兄弟。

时达的老家朋友时不时的三五成群过来干酒,这时候我的家就真是屁股抵墙墙开裂了。

烦,但已经要了人家的钱了,没钱惹的烦恼,只能受着。钱不是好东西,但没钱就是个瘪三。

时达就兄妹俩,父亲去世早,妈妈没什么心机,拉扯大一对儿女就很不容易了,教育可能谈不上。时达后来的一切,几乎是他自己的造化,或许就是被这样的家庭推到风口浪尖,他不得不挺起胸膛支撑这个家。他妹妹就很平凡了。

时达十几岁在乡下就学做木匠,大都做家具,成家生子后和老婆来到城里,租了破旧的老房子做厂房打家具,再到繁华的商业街租体面的门面卖家具。他的厂房离我家大概五百米,为了就近就租到我家来了。其实也是穷的。

我们两家都只有一个儿子,同岁。时达的儿子学龄前就在乡下跟着奶奶,有时带过来两孩子一起玩。

时达跟我家那口子(那时年轻叫小张)差不多大,差不多高,一米七五那样,但比我家小张优胜,天生一副好皮囊,又白又胖,能说会道,既当小工又当老板,家里家外两面人。我家小张当时就胜他一点,城里人。

他会跳当时最流行的迪斯科。

我们那一栋楼的人没事喜欢打堆,有一天闲聊到跳舞,其实当时是准备开批跳舞的,那时候城里乡下都认为跳舞不是好事情,甚至是不正经。

时达没听到头,扎进人堆里就说他也会跳舞,说着身体各个部位就自由扭动起来。他的腰明明不细,还带一点肚腩,有点像刚出怀的孕蛇,但他却能把水桶腰扭得像水蛇一样灵活,把丰臀肥胯摇摆得自由奔放。腰带上一串钥匙也趁机跟着耍酷,哗哗作响,银光四溅。

扭着扭着他突然满脸通红,那叫一个白里透红吧。他停下摇摆扭动,不是累,而是突然感到害羞,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可能是从来没见过流行舞,大家都被他的迪斯科吸引了,每个人满脸惊羡:这舞跳得没那么不正经呀,挺好看的呀。一帮守旧的城里人被一个活泼的农村小伙子开了眼界,于是一起叫他继续,可他怎么也不跳了。

他也会很讲究,每天洗脸用洗面奶,弄得满脸白色泡沫。我们家从来都是白水伺候一张脸,第一次看见他两只眼在满脸白色泡沫里眨巴眨巴,好奇得就像第一次看见大猩猩。

他把一头头发打理得油光水滑,每天都是亮泽泽的,苍蝇落他头上都得拄拐杖,要不然苍蝇那头发一样的几条细腿,就会东倒西歪八方噼叉。有时候会用摩丝一类的东西定个造型,像个老板的样子。

对于我们那一块都不好这一手的人来说,他就是个另类:耍酷!

后来才知道,这都是交际的一种艺术,讲的是一种派头。相比较而言,我们就是一群腐朽的落伍者。他后来基金周转不灵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交际这派头垫了底,又因为介绍他来的熟人一口笃定他的为人和他的财气无需怀疑,才让人放心的把钱放给了他。他每个月豪爽付人两分三分的利息,不带一丝丝的吝啬,可谁也不知道他的底。

要问他的文化程度,他两口子都是小学二年级封顶。

一年下来,由于经验不足,经营不善,生意没做出来。有人说他投机了铁丝厂,导致基金周转不灵而关门停业。总之,时达第一次淘金以失败告终,欠了近二十万的债务。那可是万元户的年代啊。

我们那的孔老二(外号,以前的故事里写到过)放了钱给他,后来找不着他的北,我家四十六平方的面积成了她的大闹天宫,说是我家引来的狼,要不然她哪认得时达何许人也。她说钱是她叔子的,叔子寡汉一人单到五十多岁才娶了个半路女人,生了个儿子,只有人家孙子大。叔子为了养家四处拾荒,好不容易才攒了一万块钱,怕给老婆哪天翻脸无情带跑了,才放在她这里。想着给叔子多挣几个利息,没想到本钱都搭进去了。

就这样我家跟时达家又连在一根绳子上了。一来孔老二天天找我家闹,扬言叫她叔子到我家喝农药,有一次竟然拿起刀子要跟我家小张拼个你死我活,我这时候才真正知道什么叫秀才遇到兵。二来想到她叔子实在不易,就答应帮她一道跑路找人,就当是给她做个伴吧。其实我可以不理睬,我没吃两边半粒米,也没拿双方半厘钱,不存在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更不是两边的担保人,公堂上见也不关我家屁事,主要是被她闹得太烦。

唉,挣那一千二百块钱,窟窿眼没堵多少,倒是惹了一身骚。

到时达的老家才知道,天天都有人上门讨债,值点钱的东西已经给人搬走了。他老娘折现,否则也给人八抬大轿抬走折现去了。

再后来,时达一家都找不着了,我们去过两次都是铁匠把门,问人,谁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知道他们家的去向。门口人说,要债的人太多,时达白天不敢回家,每天都是夜里像幽灵一样熘回家。叫我们也别跑来跑去的了,乡下的路不好走,白跑一趟累死人干嘛。

钱的事暂时就搁下了,我也陪着跑了几趟,孔老二也没再闹。

有一天,我家小张下班时碰巧遇到时达的发小,以前来过我家几次,于是就留他吃饭。

几杯酒下肚,时达的发小叛徒做实,他出卖了时达,时达一家去了上海,但不敢说具体地址。

孔老二站她家门口听到时达的话题,就进了我家。她一看那发小属泥鳅的,捧一捧就能搞定,于是像哄小孩一样,哄得时达的发小不知东南西北,她求他带我们去上海找时达,条件是允诺他一条香烟。

这个发小答应了,带着孔老二的老公和我家小张,三个男人去了上海。

到时达住的小区,他的发小指了指一个门面就返回车站了。

时达一看到我家小张,又惊又喜:兄弟呀,你怎么来啦?怎么找到的?

我家小张指了指孔老二的老公,说明来意,也说明不是我家主动领着这件事的。

接着时达他们一家当场一口确定是某某(指发小)告的密。

我家小张说,谁告的密不是个事,你不能总是逃避,你给个说法不就行了嘛。

时达很不好意思,说没办法才逃出来的。他承诺,一分钱都不会少,但必须给他时间。

他们一家在小区门口租了个门面,一开始做小区那一块的粮油生意,后来他老婆又在门前带上蔬菜,稳定后才把老娘儿子接到上海。

白天做生意,晚上就把里面的一半拣一拣,拉开两张简易床,中间隔一方帘子,一家人就这么挤一块了。

一下子增加了两个大男人,他们家让出一张床,时达的老娘和他老婆儿子三人挤一张床,时达自己坐在板凳上打了一夜的瞌睡。我家小张回来说,夜里小解都不好意思,第二天眼睛一睁两个男人爬起来就往车站跑。

年底的时候,时达回来过一次,给孔老二送来利息,同时抱歉一个招唿没打就跑了。

孔老二也笑了,理解,理解,那种招唿打不得。

人也找着了,利息也没少一厘,孔老二对我也哈哈哈笑起来,说了对不起,意思是要是不闹,她一个人成了无头苍蝇,上哪儿找去,真要是找不着了,她怎么对得起叔子。

我说我服你了,你是经过强化训练的特种兵。同时我也留了个话尾巴,我是因为你叔子挣的钱太不容易了。

下面说说时达的老婆。

他老婆叫阿霞,条子好,四方脸,五官端正,与众不同的是她的一双眼睛,老是藏在睫毛里面,像是没睡好睁不开的样子,却又带着一点妩媚。

她出门必须挎一个便利包包,里面始终有一款便利的口红,每天给嘴唇上色。后来时达夜里偷偷回家要带她走的时候,她还不忘要涂好口红,急得时达一句吼:半夜涂口红给谁看嘛,真是蛇钻屁眼都不晓得急的人。一把拽住她就跑,生怕被人发现堵了门。

她有一头披肩长发,两边的耳朵上一直夹一缕,从来没束过。

当年时达非她不娶,两家有着转折亲,亲戚们一互动,两人就成了。仔细瞅瞅外表,两人都是讲究的人,还真应了一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但性格方面两人截然不同。阿霞没什么话,也不喜欢和人沟通,你问一句她就答一句,就像壶里的水,你不倒它不出,总之属于内向型的人。我第一次去她家家具店时,就感觉她不是做生意的料,做生意不说你有阿庆嫂的那两把刷子,但你得有真诚的客套,你首先得开口跟客户沟通,哪能让客户问你一句你才答一句呢。生意失败可能与她有点关系。一句话,她当时刚走出农村,没有半点人生阅历,加上她的内向,显然是一朵塑料花。

时达后来躲债,他的婶子就直接说阿霞担一半责任,整天只晓得抹口红,不问自己的男人到底忙些啥。怎么说呢,那个时候阿霞的口红在他们家那些亲朋好友的眼里就是个罪过。

我们这边有句俗语:篾笼(捕鱼的竹器)好,还要足子(谐音,就是笼盖)好。意思就是笼盖不好,篾笼装再多的鱼也跑了。这句俗语通常说的就是夫妻俩配合关系好不好。

当时的阿霞被认为不是一个好笼盖。

阿霞到上海后,下雨下雪她照样开门做生意。那年的大年三十大雪纷飞,雪,成絮状大块大块的纷纷坠落人间,街道上,建筑物上,景观树枝上,披上厚厚的一层素妆,时达门前的青椒大白菜茄子黄瓜等等,一会儿就落满一层白花花像棉花一样的雪,只有阿霞在门前独守她的一堆蔬菜,时不时的拿一把掸子掸着蔬菜上的雪。

所有人都关门吃年饭,唯独她的门面成了大雪里的一点生机。

就这一点生机感动了一位老人,时达命中注定的贵人就此悄然而至。

老人住在同一个小区,站阳台上透过玻璃就能将时达的门面尽收眼底,根据他的人生阅历,他判断时达一家肯定是被逼无奈。

雪过天晴,老人包裹好自己,下楼熘达到时达的门前,和时达聊起天来。

时达天生亲和力强,又擅长交际,很快和老人家聊起来。

叔,怎么称唿您?

我姓崔,你就按照你们那里的叫法称唿我就行。

崔老好,我们那儿叫家里的老人随便得很,就“老头子”,我哪能这么称唿您呢。

行啊,“老头子”挺亲切的呀,你就这样叫好了。

崔老,不敢不敢,还是叫您崔老好。

接着两人随便聊了几句生意,后来崔老直入主题。

小时啊,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你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上你。

时达看这小老头一副慈眉善目,也就竹筒倒豆子一样一吐为快。

近二十万的债务,的确不容易啊。这样吧,你这生意上假如有什么周转不开的,你就找我,我就在家里或是这小区的棋牌室里,你很容易就能找到我。

哎呦哎呦,那怎么好意思呢。

没事,别不好意思,就这么说定了。

崔老说完准备回家,儿女们回家拜年呢,下午说不定还来一场麻将呢。

时达后来又改行做别的生意,当时还真是短手了。时达想起崔老,他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到小区棋牌室里找到崔老。

崔老对几个麻友说:你们喝口水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他回家把存折拿来了,对时达说了密码,那时候好像有密码就能取钱。并对时达说要多少取多少。

时达拿了存折出门后,麻友们都说:你就放心?

干嘛不放心,他要是真想干事情,他就不会跑,我就能成全他。他要是跑了,我就当是做了一回慈善。

时达当时好像取了四、五千块钱,他一下子活过来了。那年他回到老家把自己捯饬成原来的酷样,苍蝇在他的头上又得拄拐杖。他还了老家部分人的债,也到孔老二的单位将本息一起还了。

改做什么生意我不记得了,听说后面又遇到难事,证件不齐全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派出所收了他的营业执照,且拘留了几天。我是后来去他那儿,他说过一嘴,多年过去,我这记性也记不清了。

阿霞去找了崔老,崔老出面将他的事情摆平,本来就不是什么上纲上线的事。当时的官场和历朝历代一样,都有一个潜规则:朝上有人,四两拨千斤;朝上无人,举步维艰。

当时上海的房地产刚刚兴起,时达待在拘留所里的几天,脑子里应运而生了一个主意,——房产中介。他出了拘留所就去征求崔老意见。

崔老说,行不行,不干永远不知道,只有干,才知道。想干就干,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就要果决。你记住,我永远站在你背后支持你。

于是时达果决做了房产中介,招兵买马。他两口子大字不识几个,却成功招来几个踏实能干的干将。阿霞的一个远亲表弟稳重实诚,时达让他掌管财务兼军师。他的另一个亲戚对数字过目不忘,只要到别的中介走一趟,就能搞定一部分房东的电话号码,房源很快就能搞定。

时达总结了前些年经营家具失败的经验教训,加上后来在上海积累的一些人生阅历,他对管理这一层有了质的飞跃。

官场上的一些微妙在崔老的指点下,时达也逐渐游刃有余。

渐渐的他从一个店发展到几个店,时髦词叫连锁店。

说到现在简叙一下崔老何许人也。

崔老是退休干部,具体部门不详,仅凭他不求任何回报对毫不相干的时达一家的帮助,略见一斑他的人品如何。时达自家亲戚在他遇到这样的大坎时,还不是有多远跑多远的。

时达和崔老的儿女们没有直接来往,但崔老的几个儿女一直没反对自己的父亲对时达的帮忙,有些事还是能帮则帮。

可能就是时达的一副好皮囊和他自身极强的亲和力,加上他巧舌如簧,真诚待人,叠加起来其功率相当于一张特别通行证。

我在时达那儿待过一段时间,我有幸见过崔老,瘦瘦小小的,你根本看不出来他曾经是一个干部,迎面之交可能会误认为他不过是乡下劳累过度的一个干瘪老头。因为这之前有时达跟我聊过崔老做垫底,一眼看到这么一个朴实的老人,敬佩之情打心眼里油然而生。

就是这样一个干瘪老头帮助时达实现了干坤大挪移。这才是命中注定的真正贵人。

就是在见到崔老的那一次,我重新认识了阿霞。

我问阿霞,当时欠那么多债,有家不能回,有没有想过离婚或是抱怨。她还是像以前那样,你不问她不说,问一句答一句。她说从来没想过离婚,也没抱怨过,心里就着急一个问题,“这么多债要到哪年才能还清”。

我的个天乃,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态,不吵不闹,不离不弃,感觉就是个没个性的老好人。

在我周边所有人当中,她是唯一一个不评论好坏,不抱怨对错的一个人。估计放眼世界,这样的人也少之又少。

后来我又见证了她的财务水平。每个月月底,时达的军师把每个月的财务报表呈给她,她吃过晚饭不再追剧,用几个夜晚看报表,计算器就成了她的笔,她的脑。

我真心佩服她,小学二年级的水平能这么干。

她说都是逼出来的。

她记性特别好,时达这一点比不了她。不过两人签字什么的还是二年级水平,这不影响做生意。

亲戚们一反常态,再没人说阿霞不是一个好足子。

她已经不再是瓶里的塑料花。

时达跟我聊过阿霞,他说他告诉她欠了多少债的时候,阿霞没一句气话。他每天半夜回家,阿霞没一句气话。人家上门搬东西,阿霞还是没一句气他的话。时达说他就没见过这么一个人。他在最糟糕最窘迫的时候曾经反倒怨过阿霞,说她不管事也不管管他。

其实这是年轻态人性的一个弱点,背运时推卸责任,歪怪队友。走远时,抬高自己,——不是我怎样怎样,还能指望到你?更有甚者,藐视队友,出言不逊,——指望你?指望你狗都能犁田。这样的夫妻就是离心离德了。

倒是阿霞这样的个性从来不伤队友,所以后来成熟的时达把她当个宝,知道她的性格就是:你问她就答,当有事拿不定主意时他就主动和她商量。这样的夫妻就是同心同德了。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时达跟我聊过他算过一次命,当时他正是最窘迫的时候,他想问一下自己能不能咸鱼翻身,算命先生说他以后是百万富翁。百万富翁在当时是富人榜居首。时达苦笑着摇摇头,瞎子真是瞎扯瞎扯的。

时达做梦也没梦到自己没过十年就成了百万富翁。我是零二年去他那儿的,他当时已经走上正轨,还不是百万富翁。

后来阿霞妈妈从乡下上城里来,我家是必经之路,她有时候会到我家聊几句,说时达已经买别墅了,时达在哪里又开了分店了,时达也把他的一帮元老分开来,让他们晋升老板了,时达的军师在上海也买了别墅了,等等。这个时候何止是百万富翁。

时达的成功是多方面的,命中有贵人搭救,老婆不吵不闹。最主要的是他们俩夫妻跌倒了能爬起来继续向前,如果连爬起来都不想站立,更不想努力,那前方命中注定的好时运你如何够得到?正如人们常说的:时机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如果时达当时不再努力,他百万富翁的命运永远不会实现。

但有的人拼了搏了,而且各种名头加身,却没能实现梦想,这又怎么说呢?可能人各有命吧。

有很多年没见到阿霞妈妈了,她后期糖尿病很严重,想必已经去那边了吧。从此我也断了时达和阿霞的消息。

而我们两家终归不在一个频道,渐行渐远,远得不见了踪影。人生不过如此,有聚就有散,我们连存储手机号码的交情都没有了。

我在平凡里一路走来,早已去了自卑,不再攀比,只求一份安稳,因为我觉得安稳是一种安静的幸福。

相对来说,成功是一种轰轰烈烈的幸福,但有的人载不动,载得动的那就是人也时也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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