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自杀了

“不得了了，大炮自杀了。”

那天我搁家里看电视，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声喊叫。赶紧出去看，看到120滴嘟滴嘟的来了，拉走了住在我家后面的大炮。

大炮是个中年妇女。为什么这么叫，顾名思义她嗓门很大，去哪里串门人没到，声音就到了。也是出了名的悍妻，为人泼辣又精明。

这么一个能干人为什么突然要自杀呢？从大家的议论纷纷里，我听出了原因。

先说说大炮，她本名叫王自香。一米七五的个子，骨架比较大所以显得人也很壮实。留着长长的麻花辫。最喜欢去跳广场舞。每次去的时候，还喜欢穿着小短裙或者短裤。是的，就是那种屁股下面一点点的荷叶短裙。无论春夏秋冬都是那样，夏天的时候就光着腿穿着坡跟凉鞋，冬天就加厚袜打底袜搭靴子。

从年轻的时候，她就很爱美，长相虽然不是很漂亮的，皮肤还有点黑，但是个高嗓门也亮。初嫁过来的时候就经常穿着连衣裙小高跟去菜园子和地里，引来村里男女老少纷纷侧目。农村嘛，人们基本上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部分人都穿得比较保守，像这样经常穿着裙子去劳作的人还是很少的。一些男的路上遇见她，时不时瞟一眼，心思随着裙摆荡漾起来。一些女的看到她，白眼一翻嘴里发出“嘁”的不屑。

那个年代很多人的观念里，都觉得女人能相夫教子，入得厨房，犁得田，打得坝才是最重要的。整天穿得花里胡哨，描眉弄眼肯定不是持家的人。自香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男人盯着她看，她呸的一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那见过你妈没？”女人看她看久了，她捋捋头发挺了挺胸说：“看啥呀，我有的你都有，就是比你大一点。”

你敢盯着她，她就敢怼你，要是你敢说她闲话叫她听见了，她可以站在你家门口骂上一整天。有一次有几只羊去了她家菜园子，把她种的青菜给吃了，她赶过去一脚把羊踹飞，找上门要羊的主人赔钱，不然就把羊杀了。羊主人说：“这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家菜园子也有菜，你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摘多少摘多少行不行？”自香可不干，她站在别人家堂屋中间，一边拍手，一边骂，从羊到人骂了个遍。主人家听不下去了，赔了几块钱给她了事。因为她骂起人来，一句套一句不带重样，嗓门又亮，骂的你脑瓜子嗡嗡的。后来大家都不去惹她了，她不上邻居家里串门，也基本上没有人去她家里。

自香的老公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春种秋收的时候回来帮忙，忙完就去城里找事做，不抽烟也不喝酒。他和自香是相亲认识的。自香其实看不上他，但是自香娘家的爹妈和哥嫂知道这人脾气好，又没啥不良嗜好，想着一般人也受不了自香这脾气，就答应了下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香不喜欢归不喜欢，还是嫁了过来。

他们婚后有两个女儿，大的十几岁上初中了，才生的小女儿。我每次看到她跟大女儿出门，从背影看，她女儿反而像是妈。因为自香永远都打扮的漂漂亮亮，什么蕾丝裙，黑丝袜，高跟鞋都有。她大女儿像爸爸，有点偏胖，个子也不高。除了上学的时候，在家总是穿那种灰色的家居服，头发乱糟糟。湾里人都说这妈天天打扮的油光水亮的，女儿总穿的像个妇女，自香可不听，她说孩子还小，知道啥好看呀，不能让她养成爱慕虚荣的坏习惯。家里的家务和做饭经常也是大女儿做，自香吃完饭就去散散步，跳跳舞，美其名曰是锻炼孩子的自主能力。

自香的老公大部分在外务工，自香一个人在家带孩子，时常看到大女儿一放假就带着小女儿到处玩。孩子的奶奶还健在，但是不跟她们住一起，只有田地需要忙的时候，自香才会让孩子去喊奶奶来帮忙，平时奶奶想来看看孙女进门喝口水，自香就会门一关说我有事你回去吧。

至于这次为啥闹自杀，因为她给老公戴了绿帽子，出轨的对象是老公的堂哥。就连小女儿也是她跟堂哥生的。我当时听完其实不是很意外，因为我见过那个小女儿，确实长的很像那个堂哥，有一次我还提了一嘴说这个小家伙咋长得有点像那谁，隔壁婆婆说让我可别乱说，特别是不要让自香听见。当时我也没有在意，想着可能是他们都是自家亲戚，可能多少也有遗传基因？直到这次闹起来，才知道是这么回事。

这个堂哥坐了三次牢，最长的一次坐了八年。到四十多岁才买了个越南媳妇，婚后两年生了两个孩子。是的，你没看错，一年一个，大女儿刚两个月就怀了二胎，二胎是个儿子，还是个脑瘫儿。在老二快一岁的时候，他又因为盗窃进去了，越南的媳妇看家里这情况，没有收入也不行呀，就想着去上班，堂哥的妈当时已经差不多七十了，走路颤颤巍巍。一听说媳妇要出门，骂骂咧咧地叫她把女儿也带走，说女儿是赔钱货之类的。越南媳妇抹着泪带着女儿就走了。留下一个脑瘫儿和七十岁的婆婆在家。

经常看到婆婆推着车带着那个孩子到处玩，一岁多了不怎么哭不爱笑，也不会走路。婆婆经常出门去田地里，把孩子一个人丢家里锁起来。一老一小甚是可怜。靠亲戚邻居们送旧衣服送生活用品接济过日子。

说回他跟自香，在他没有娶越南媳妇之前，就在一起了。那时候自香老公在外地上班，他们两家又是门挨门的邻居，堂哥虽然也四十多了，没娶过妻，长的倒是一表人才。一来二去两个人干柴烈火就滚到了一块。她甚至闹过要堂哥娶她，但是堂哥估计跟她也就是图个新鲜和生理需求，毕竟跟自香老公这兄弟关系在这里，人都是要面子的，肯定是不答应。后来自香怀孕了，在堂哥去广东打工的时候，自香还跟了过去待了几个月，回来还讲给邻居婆婆听。把婆婆震惊的不行，但是毕竟是别人的事，也不好多说。后来堂哥打工存了点钱，带了个越南媳妇回来，自香跑到他家里又打又闹了一场，要不是很多邻居去劝，把她拉了回去，她连怀孕的越南媳妇都打算打一顿。自此梁子也结下了。

曾经有几次看到越南媳妇带着女儿在村里玩，小姑娘混血儿很漂亮，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她的脸上很多抓痕，我真的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孩子脸被抓烂成那样，一问居然是自香的小女儿抓的。因为两家是邻居，经常都在门口玩，自香教着小女儿去抓堂哥的女儿脸，把她推到地上之类的。仗着越南媳妇听不太懂中国话，在门口骂爹骂娘。真的是让人无语又气愤。但是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外人也不好掺和。

有人会问，那闹这么大自香的老公不知道吗？其实我也不确定他之前知不知道，只知道他们生完大女儿后，一直想要二胎，啥方法都试过了一直怀不上。要不是手头钱不充足，还想过要去做试管。后来自香生了小女儿，他是很欢喜的，经常把小女儿扛在脖子上。每次务工回来，还会给小女儿买好吃的和漂亮衣服。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他在家待的少，但是我猜他可能也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也许是在农村娶妻成本太高了，所以他故意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这次闹自杀，是因为堂哥又出狱了，越南媳妇也回来了，自香又开始在他门前泼泔水，骂骂咧咧的。越南媳妇在中国待久了，也听的明白一些话，就也叨叨了几句，自香这下更炸毛了，跳起来要打人，堂哥去拦着她，她就把堂哥脸抓花了。堂哥气极了，骂她是破鞋，跟村里还有谁谁谁也有一腿。正在围观的另一个当事人的老婆也懵了，懵完后回家跟自己的老公打起了架。事情是真的假的无从得知，但是自香恼羞成怒了，转身回家拿了瓶药，说要死给堂哥看。于是就有了开头的一幕。

第二天自香就出院了，因为她拿的不是农药，是止咳糖浆。只是她当时一咕噜喝下去就往水边跑，连人带药跳进了水塘。大家只看到了她喝了药，也不知道喝了啥。所以就先报了120拉走了。

后续结果是堂哥带着一家人去了镇上租房子。自香还是在湾里住，除了下雨下雪，每天依旧雷打不动的去跳广场舞。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每次碰到自香的孩子，还有堂哥的孩子，真的内心无比唏嘘。孩子是家庭的一面镜子。她们能有什么错呢，错的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