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子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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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是我婆婆家的一个本家叔叔。李叔年逾六十,单单的眼皮,炯炯的双眼,瘦瘦的身材,走起路来步态缓慢而有力。如果摘掉他那副大大的眼镜,再换上一副白白的胡须,妥妥一仙风道骨的修行人。

李叔不仅外表不俗,做起事来也是不一般。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村人十有八九还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时,李叔就已开始编地毯,编筐子,起初是自家做,后来又开始在周边村里放活儿,赚起差价。他为人低调,做事不声不响,日子却蒸蒸日上。

李叔做的这份活儿,后来也引来了别人的眼红。找事的,下绊子的,在外边胡编乱造说他坏话的,嫉妒他的人,顺势添油加醋;看事的外人,有时也变得将信将疑。

无关紧要的小事,李叔从来不理会,还嘱咐李婶也别在意,出门别争理;大事上,李叔却从不含煳。要不然,一件事儿一做就是几十年,还被他做的风生水起,这看似简单的事能一直做好就不简单了。做事免不了靠点运气,而好运不常有,一直把事做的红红火火,就不只是好运的范畴了。

事业财运上顺风顺水的李叔,儿子也争气。

李叔的儿子上学时就努力刻苦,后来考上了不错的师范大学,毕业后,在县城中学教书,年纪轻轻,随了李叔的稳重,人又聪明,教学成绩连年优秀,后来被调到县里最好的高中,任快班的任课组长。

李叔的儿媳妇也是老师,和李叔的儿子之前在同一所学校教学,是同事。儿媳妇家是县城的,父母都是退休。小两口不久就结了婚。

这桩婚事又被村里人狠狠羡慕了一把,村里人啧啧地说:他家风水好。

老话说,人不能太顺了。被村人羡慕嫉妒的李叔,在儿子结婚几年后却被人在背后说起了风凉话,原来他家儿媳妇迟迟没怀孕。眼看一块儿结婚的人都开始安排二胎了,他们家第一个孩子还迟迟不来报到。

李叔和李婶急吗?这种事摊到自己身上很少有不急的,但是人家就是不表现出来。让一众想看他们笑话的,伸长了脖子也找不到机会。

有一年秋天,村里来了个安徽人,给人看面相看风水,我们村里人统称为算卦。

在我的印象中,安徽人给人看面相算卦是常有的事。很多人都说他们看的不准,对他们态度不好。我倒是平常心,这些无关算得准不准,而是跟我小时候的一段经历有关。

小时候,我们这里夏天的雨水很多,冬天的雪也多。好像那时候的冬天才更像冬天,夏天也更像夏天,该冷就冷,该热就热,干干脆脆,不藏着掖着。

那时候几乎每年夏天,总有那么几天,沟满壕平,水漫路面,巴掌大的鱼在已成河的路上活蹦乱跳。那个时候,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随便从家里提上个桶去低洼的路面上就能拣鱼。

大人们也不用去地里干活了,大人孩子都涌到街上来,拣鱼的,摸虾的,扛着铁掀带着蓑笠去地里挖沟排涝的,还有看事的拉哌的。下雨天,就是农民们的节假日。

等风停雨住天放晴了,过不了多久,大队喇叭有时会响起,号召大家捐衣捐物,支援洪涝灾区。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和娘在雨后,去大队办公室捐衣服。那时候日子穷,农民家也没有什么好衣服。我娘特意从橱子里找出几件大人的衣服,又找了我仅有的几件穿不上的毛衣线裤(我在家最小,下边没有弟弟妹妹等着穿我穿不上的衣服),包在一个包袱里,往大队办公室走。我扑棱着小短腿,跟着一路小跑。

我边跑边问我娘,这些衣服要拿去哪里?

娘说,要运到安徽去,那里发大水了,人家家里的东西都淹了,咱得帮帮他们。

我又问,这么热,你为什么给人家这么厚的衣服?

娘又说,很多人都给他们薄衣服,可是他们睡在外边,晚上冷,给他们厚衣服晚上穿上暖和些。

我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打那开始,我还注意到,洪水过后,安徽那边还会过来一些算卦的,说家乡被淹了,出来讨口饭吃。

那个时候,村里人也会有人去算卦,我就觉得大家就当是找个理由,给他们一点钱,一点吃的,就像当初给他们捐衣服一样,也不是太在意他们算的准不准的。有个安徽人就曾说,我发小长大后会当县长。当时很多人都在笑,我在想,女孩当县长也挺新鲜的。

所以后来,村里来了个从安徽过来算卦的,我当时脑子里下意识冒出一句,他们那是不是又发洪水了?

念头一冒,自己都笑了。今非昔比了。

不过那个安徽人来到村里后,先是从前街走了一遭,说这条街上的人不大好,犯孤煞。听我婆婆说,那条街上的很多人家,的确家里人口不全。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反正我也没法去验证别的街上的人家全不全,因为我对村里的人家不熟。

那人继续往前走,走到一家门前,说这家的女主人得去医院检查下身体了。后来,那个女人真去县里的医院做了检查,据说身体的确出了点问题。

闻讯赶来的人越来越多,人们都想叫他去自己家看看。有个嗓门大的女人,说话最多,说她家就在前面。

队伍继续往前走,一会儿,大嗓门女人手指一户人家,说:那就是我家。

没想到那人立马转头往回走,边走边说:你家老头子脾气太大了,啥都不信,我去了你家,他得把我轰出来。

众人一听都笑了,原来那家的男主人的犟脾气早已远近闻名。

这时候,李叔从人群后边挤了上来,和那人客气了几句,耳语了几句,那人居然跟着李叔回家了。李叔到家后,把门一关,把人们挡在了门外。

到了第二年,李叔的儿媳妇生了一对龙凤胎。

李叔和我们家走的挺近,后来听婆婆说,那天那个算命的人让李叔买了两条鲤鱼,放生了。

婆婆说,李叔说完就不再说了,只是笑,她也不好多问。

后来,那个安徽人没再来过我们村。也或许来了,我们不知道而已。

世上的事真真假假,如梦幻泡影。

不过有一点肯定的是,如果李叔平日里是大嗓门女人家那个脾气很倔的老头儿,那恐怕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

有些事你千方百计去努力,到头来也许还是山穷水尽无计可施,只能用一句“命里无时莫强求”开解自己。

有时又稀里煳涂的柳暗花明枯木逢春,是否就应了那句“命里有时终须有”?

什么该有,什么又不该有,对每个人来说好像答案都不一样。绞尽脑汁想得太多反而更茫然,

不如什么也不多想了,把心放空,平心静气把手头的事做好。

默默耕耘,广种福田,在方便别人的同时也就圆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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