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要强的马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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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简述一下马厂长的原生家庭。马厂长的上一辈不是本城人,也是逃荒过来的。她的父母叔伯是西门岗上最早一批移民,为了能站着脚,她的父亲和伯父将彪悍淋漓发挥,成了西门岗上一带最彪悍的人家,一般人家宁可放弃也不轻易和他们家论长短。
到了马厂长这一代,就只有马厂长一人继承了长辈的强悍风格。马厂长姐妹三人,她是老大。大妹妹话少,性格温和,人称二好先生。当年的教师是臭老九,所以二好先生放弃教师进了锁场。小妹妹也是一个好好先生,但话比二好先生多,经常见到一个比较熟悉的人就说家里的事情,说完了又对听者打招唿,“别跟我大姐讲,要不然大姐会骂死我。”每次都是这样,有点祥林嫂的样子,次数多了,大家就知道这是她的独家演讲结束语。
叔叔家有一男二女,男的老大,和马厂长的大妹妹同款,温和型。叔叔家的小妹妹年轻的时候冒泡几回,想反了马厂长,给马厂长镇住了,关在家里打骂了一个礼拜。我们和马厂长邻居了很多年,也只有这个妹妹对我们这块的邻居给予了万万岁的理解,“你们和我大姐这么多年,实属不易。”
马厂长在他们的原生家庭里是一笼叫鸡。
马厂长的大妹妹和叔叔家的两个妹妹婚姻都是她包办的。自己的小妹妹说她唯命是从吧,她的婚姻却硬是自己杠过来了。但一生没得到马厂长的祝福,连她刚出生的儿子也被诅咒。
马厂长小妹夫家也住在西门岗上,也是狠户。小妹妹是自己入住婆家的,马厂长去闹过,但小妹妹打死都赖在婆家不走,马厂长输给了小妹的爱情。
后来小妹的小叔子瞧不起这个嫂子,常常欺负她,被马厂长知道后,实施报复行动。气小妹是一回事,护小妹也是真枪真刀的干。
马厂长先打听好小妹小叔子家住址,然后晚上一个人摸到那,笑嘻嘻问到门牌号,就候在那儿。看到小叔子后,她把屁股后面的一把菜刀拿出来就追着砍。小叔子跑得快,要不然,哼哼,伤筋动骨让你试试。从那以后小叔子不敢欺负马厂长的小妹了。
有次小妹夫妇吵架,小妹口吐白沫晕过去了。马厂长得信后,坐上人力车,大闹一场。年轻的马厂长力气大,一把抱起不醒的小妹,架上客厅正上方的书几上。就长长的专门放茶杯水瓶一类的,两头底下有柜子,我们这儿叫书几。小妹的婆婆和丈夫被骂的狗血喷头。
小妹头两胎没保住,第三胎保住了,男孩。马厂长去的时候,小妹婆婆鞍前马后恭维着,抱着刚出生的孙子给马厂长看,马厂长瞟都没瞟一眼,给了一句咒语:有什么益处,你家这血泡泡活不到十天。也不知是咒语灵通,还是宝宝命该如此,亦或他们家这一代男丁不兴,第十天,小妹的儿子没了。这件事整个岗上人都知道,怕了她了。小妹后来就生了一个女儿,不是太精明。
大妹的婚姻被包办的还好,大妹夫厚道,从始至终对大妹好,有时我还碰到老夫妻两散步,一头白发了。
叔叔家的儿子,也就是堂弟,没听从大姐的包办,为什么呢?天高皇帝远,堂弟在地方的一个矿上当一把手。弟妹也不是马厂长喜欢的类型。那时候一胎政策,堂弟就养了一个儿子,是他们马家唯一的一根香火,标准的美男子,一米八多,白面书生,留过洋。16年马厂长二次手术的头一天,这个美男子在自家跳楼自杀,据说抑郁症,有一个两三岁的儿子,为马家续了香火。马厂长进手术室的时候不为自己担心,而为这个美男子侄子情殇。
亲小妹和堂弟的婚姻包办失败,马厂长常常说,不听我的话,“他”就过不好。一语成谶。
前文里说过,马厂长从小是在叔叔家长大的,因为马厂长好强,她妈妈管不住。而叔叔看重马厂长的好强性格,因为叔叔自己也不强势,只有她是上一辈强势的唯一传人。但叔叔也经常被这个大侄女围攻。
马厂长的叔叔是百货公司老大楼零售部经理,隶属夏经理。马厂长围攻叔叔的时候还没出嫁,更与夏经理无半毛钱关系。具体什么事不详,姑娘时候的马厂长在家里闹个不停,她叔叔就躲着不回家,年轻的马厂长撵到老大楼,站在门口连骂了三天,有人反映到办公室,她叔叔说:一个疯子,随她去。
马厂长娘家房子一直是大妹住着,中间翻建过两次。西门湾拆迁的时候,二好先生夫妇不懂情长理短,认为自己重建两次就是她们家的,拆迁的时候就没跟马厂长商量,一个人得了拆迁的好处。马厂长哪容得下这口气,憋着难受就在我们那儿天天骂大妹,也跟我说了前前后后,说要去大闹二好先生。
我总不能挑火,就劝她,我说马厂长,你家二好先生是个老好人,不晓得这些情长理短,你就别计较了。再说你有几十万在外放高利贷,利息都吃不完,还有退休工资,不缺这一份,再说好处又不是给了外人,二好先生在你们几个当中又是最差的,就当是救济她。你也老了,以后不得动还得靠她们。话说回来,你就是挣来你那一份,老了还是给她们。有得必有失,你要闹的话,失去的就是亲情。当时马厂长和夏河不来往。
我知道我的话在她面前就是空气,但我不能不搭话,我还得斟酌着说,语速还得慢,要不然说错了,我就不是灭火,那我就是引火烧身了。
马厂长到底跑到大妹家,捶桌子砸板凳,我估计一双老手都粉碎性骨折了。110也打来了,最后以一万块钱了结。一万块钱迟迟没到位,马厂长又跑到大妹家放了话:一万块钱不给,大年三十我送花圈到你家。后面夏经理不舒服,一个礼拜去逝。马厂长自此身体每况愈下,大年三十送花圈的事就搁置了。到死一万块钱也没得到,得到的是亲离。
大妹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也就是马厂长的大姨侄女,三十多岁才结了婚,隔了两三年才养了一个女儿,也算是高龄得女。夏经理去逝之前的初夏,有天突然酷热,马厂长叫来大姨侄女儿,把楼上楼下的空调电扇擦一擦,大姨侄女儿衣服被汗水浸湿,说什么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大了点,马厂长说她不该大声说话,发火说:不想擦就给老子滚。大姨侄女儿堵气就走了。哦豁,马厂长的马蜂窝“哄”炸开了。撵出来骂她:你以后跟老子一样也是孤老!
可怜这个大姨侄女气得煞白了脸,转过身看着大姨妈,说不出一个字。马厂长还在一个劲的骂。我听到后跑出门,赶紧推着二好先生的大女儿走了。
马厂长的家人们亲的疏的个个都挨骂了好多次,她的小妹经常被骂得边走边哭,有次骂的实在难听,还伴着使劲的跺脚:你个小骚货,千人~万人~的货,你怎么不躺大街上,人人都q你。多年前的爱情还是被捡出来舌迟。有没有见过亲姐这么骂亲妹的?小妹为她做的最多,被她骂的也最多最狠。
马厂长临家的段经理一家就是被她逼走的。他们三个经理家唯一一条出入口只有三步宽,要是不带自行车,单人相逢可以敞开错过。因为不小心得罪了马厂长,段经理常常推着自行车在出入口被堵住,其实马厂长不走正中间,靠边一点,自行车和人都能过去。
段经理家搬走后,楼上楼下分给两家职工住。马厂长站在家里的厨房窗户边,就能看到隔壁一楼的房间门。后搬来的两家都是年轻夫妇和一个女儿,住一楼的女主人朋友多,有一天晚上被马厂长发现有男性朋友来家里玩,第二天马厂长就站在门口说:昨晚看到有一个高个子男的到你房间里。
哎哟喂,这到底有几个意思嘛。
一楼的女主人只好把房间门换了个位。后来到底搬走了,但逢时过节还来探望,因为感恩夏经理常常给她带女儿,也给她女儿讲战争故事,受益匪浅。说到马厂长,她说拐着弯处,能处好。我问怎么拐着弯,她说她家的好东西有一半送给马厂长。
这家娘俩的名字被刻在夏经理的碑文上。
楼上的一家三口也搬走了。这家女主人姓孔,大家都叫她孔老二。马厂长骂她的时候,她首先“哈哈”一笑,然后抱着马厂长的手臂一口一个“老娘”,老娘马厂长就大赦了她。
另一个经理家也早早的搬走了。
我住在前面,和马厂长恩怨了二十多年,穷,只有窝在那,了结前世今生的恩恩怨怨。
我和马厂长的恩怨始于两家之间的公共场地,两栋楼之间的楼距被马厂长精简到零距离,我家的房屋滴水坡都没留,客厅和小房间的窗户被她封得死死的,每年擦窗户还得去她家。最闹心的事,她在两个窗户边养了十几只鸡鸭鹅,每天听着它们的哌嘈。
我儿子两个多月的时候,我和马厂长打了一场嘴仗,快过年的时候,我家窗户外被甘蔗秸秆挡住了一部分,秸秆像小偷一样贼头贼脑探视我的穷家。
我让他们家给我撤开,过年了,客厅要体面一下。她一开始答应好好的,几秒钟就翻脸:这是我家的场地,我想怎么放就怎么放。我说你这也太霸道了吧。她说:你个乡巴佬还想压我一头?我开年还在这养猪呢。你一句我一句,扯到我儿子头上了,她说:我的鸡鸭鹅比你手上抱着的都金贵。
两栋楼里就我一个是乡巴佬,她认为乡巴佬养人都是下贱的。
扯上我儿子了,我也不管她是长辈,她骂我,我回说:大风刮去还给你。
我和她的恩怨就此拉开帷幕。
我婆婆去逝时,马厂长和邻居们来探丧,我给她下了跪礼。这次马厂长没报复我,我们面上和好了。
我公公去逝日与我婆婆相差350天,再也没什么她所顾忌的了,她就在我公公丧事时开始了报复。
她把多年积攒的寿碗拎了一篮子给我,要我给她带用掉,我问给什么价给你呢?她说你家还要上街买,你买什么价就什么价呗。
当时市场价最低0.25—0.7元一只,我家买的是四毛钱一只。她说不行,她的碗好,要一块钱一只,我说市场价最高七毛,我给你五毛一只吧。她不同意,要我还她的碗,我说用完了。她就指定要打死掉的那个和尚。
我不服软,跑街上买了一篮子碗还她,不管要不要我转身就走。一篮子碗拎屁得了,我得回家喘口气。
后面二十多年的事多了去,不说了。
夏经理是离退休干部,每年马厂长都要在公司多缴七八千块钱。谁打坝子,她骂谁,骂的是人家的心肝宝贝儿子女儿。谁愿意把自个的儿女让人骂?她要什么都给呗,买个安。
夏经理去逝时,公司有经理落了单没出白礼金,惴惴不安,担心马厂长见面骂他。
马厂长的属下,一个职工家属,也是狠角,有次冒犯了马厂长,硬是被马厂长拖到楼顶平台上,要同归于尽,认了怂才平息风暴,到底狠不过马厂长。
马厂长七十多岁走的,去头去尾,足够五十年是强势生涯,大事小事太多,我选的段子已经够多了,再继续写下去,有点像列举罪证,马厂长在天之灵会不高兴的。
马厂长工作上的狠也是盖的,有什么摆不平的事,只要你动动嘴皮子捧她上天,她保准高效率给你摆平。买户口那年,她一天就能把陌生的两家结为亲家。能力上的事也多,就不一一列举了。
马厂长的性格有点像泥鳅,属捧,所以了解她的人还是能处好的。还有就是你给她一粒沙子,她一高兴说不定能给你一海滩。不过你不能丢掉一粒沙,因为你有可能一不小心冒犯了一句,她就要你悉数归还。
我曾经怨恨过她,我们邻居二十多年,她也整了我很多次,但我还是很敬畏她。现在想想,我兜兜转转和她做了邻居,感觉她是在度化我,此生是我必遇的人。
她去逝之前,指定我和名字上了碑文的好姐妹做她的女儿,为她哭丧,我们俩哭了。
马厂长去逝的第二年,我从那搬出来。那时那地那人,完结了今生的纠缠和前世的相欠,我们注定有前世今生。
我不会圆滑,不会变通,不会像孔老二那样哄她开心,也无物拿出手打通任督二脉。我表面上柔柔弱弱,内心里犟嘴拗舌,使得我赢得了街坊邻居的一片同情,而加重了马厂长恶毒可唾。
经历了马厂长对我的洗礼,再遇见糟心的人和事,我已经淡然处之。这样的心态是我身心健康的法宝。现在的我真心感谢马厂长!
教练有一文:这种人在,花都不想开。
我和马厂长是前后邻居,我作证,春暖花开的季节,她家院子里的花一朵朵艳着呢。
可现在是人去楼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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