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仙家找上的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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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家有些事有些病,医学和科学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通常找个会看事的给看看。
我们老家称唿干这行的叫师傅。师傅也不是谁都能做的,也得看缘份。今天说说我大娘成为师傅的经过。
大娘是大伯的妻子。大娘性格泼辣,有点胖,特别会算计过日子。农忙季节也不让在外打工的大伯回家收庄稼,于是父亲就成了大娘家免费的工人。每每提及此事,母亲还是忿忿不平。
我们两家原来是一排房子,大娘家四间,我们家四间。大伯和父亲先后结婚,家里都养了些鸡鸭鹅的,有时大伯家的鸡跑我们家鸡窝下蛋,有时我家的鸭子跑到大伯家柴禾垛里下蛋,鸡蛋鸭蛋鹅蛋这些又没写名,分不清是谁下的,于是大伯和父亲商量着在这排房子中间砌起一面矮墙头。墙头也就一人来高的样子,阻止这些家禽到处乱下蛋。
大娘生的大姐和大哥是龙凤胎。我比他们晚出生几年。自打记事起,我就踩着大木椅子顺着墙头爬来爬去。有时哥姐来我家,有时我去他们家。墙是土坯的(土坯,指在模型里制成的方形粘土块,可以用来盘灶、盘炕、砌墙。北方之前的房子也是土坯的,冬暖夏凉,现在很少有了),天长日久的爬,墙头放大木椅子的位置竟被摩擦的特别光滑。
我十多岁的时候,大娘突然壮克了(壮克是我们那里的用语,就是被啥东西附身的意思)。
记得有天放学回家,我趴在墙头下的大木椅子上写作业。不一会就听到大娘唱戏的声音,她一个人又唱又说,热闹得很。我当时还纳闷,大娘啥时学会了唱戏啊,还会说普通话,好听的像收音机里播音员。要知道大娘是地地道道的文盲,这些年村子都没出过。
大娘从天亮唱到天黑,从天黑唱到天亮。唱了两天两夜。在我们家也听的清清楚楚。期间母亲禁止我爬墙头,但我还是偷偷爬墙头去了大娘家。只见大娘盘腿坐在炕上,还在唱戏,虽然晚上不睡觉,但是气色不错,脸色红润,双眼炯炯有神,特别精神。看我进门,大娘用普通话招唿我说,快进来快进来,大娘给你唱戏听。吓得我一愣一愣的,转身就跑,爬墙头时手脚都不利索了,哆哩哆嗦差点摔下来。
大娘通宵唱戏也不影响我们睡觉。那个年代白天大人下地干活,小孩子放了学也要帮大人喂猪喂羊干各种活,到了晚上累得要死,只要天塌不下来都能睡着,从没听说谁失眠。
大娘的唱戏声引来了一个骑自行车的中年女人。这个女人和大伯说,这是有仙家要借你妻子的肉身收集香火修炼,你们家需要立香炉,给人们收魂看邪病集香火帮助仙家修炼。家里立上香炉,把仙家供起来,她就不折腾了。
大伯不同意家里立香炉,不同意大娘当师傅。大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
中年女人走后,大娘不唱戏了,改上房。
那时家家院子里都有梯子,方便在房顶上晒玉米花生大枣红薯干。这天,有点胖的大娘顺着梯子蹭蹭两下子就上了房,在房顶上跳起了舞。当年的房顶都是芦苇草和泥土铺起来的,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眼看着房顶就要踩出个窟窿。大伯赶紧爬上房顶去拉大娘下来,大娘一边笑一边跑就是不让大伯抓住。要知道房顶才多大地方,但大伯就是抓不住大娘。大娘灵活得像一只猫,脚尖顺着房檐边上的瓦片跑起来,那瓦片是用泥土固定的,一点也不结实,雨水大了有时都会冲下来。一百多斤的大娘居然轻巧站在瓦片上。
大伯拿大娘没办法,索性由她去吧。北方的深秋季节,天很冷了,大娘在房顶上呆了好多天,晚上也不盖被。白天大姐做好饭,爬着梯子递上去,走时还要问一句,娘,你么时候下去?大娘用普通话回,住够了回。
从房顶上下来,大娘没用梯子,用脚尖勾住房檐,倒挂下来,头朝下,像冬天北方树上的冰挂一样。大娘的头朝着打开的窗户,勐得一下钻进去了,安全的躺在屋里的大炕上,唿唿打起了唿噜,睡着了。
一系列操作把站在一旁的大伯惊的目瞪口呆,雷的外焦里嫩。唯物主义的大伯还是不同意立香炉。
转眼到了冬天。
二十多年以前河北的冬天也是嘎嘎冷,入冬后的气温一般都是零下十多度,我们手上脚上都会生冻疮。
这年冬天的大雪来的比较早。
进入十一月就飘起了雪花。老话说,下雪不冷,雪停冷。白天下的雪薄薄的,风一吹就化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雪才会悄悄的给在大地披上一层厚厚的衣裳。冬天的我们睡觉特别香甜,早上醒来,窗户外一片白茫茫。看到雪,就不用母亲催促穿衣服了,我迅速穿好衣服跑到院子里,父亲正拿着扫帚清理院子里的积雪,母亲正扒拉埋在雪里的柴禾准备做饭,几只大母鸡也晃悠着出来觅食,房檐上站着几只麻雀也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这场大雪。我也嚷着帮忙,其实就是跟着瞎捣乱,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抓了一把雪塞嘴里,不甜也不咸。
这时大娘唱戏的声音划破清早的寂静。大娘又唱戏了。
大娘一边唱戏一边爬树,那是一棵四米多高的洋槐树。墙头这边的我们看得也清清楚楚,大娘只穿了一条内裤,蹭蹭几下子就爬上了树梢,坐在了树叉上唱戏。父亲为了避闲,赶紧跑回了屋子里。这时大伯拿着一条棉被,招唿大娘快点下来,别丢人现眼了,这么高的树,来来回回的人一抬头都能看见,大娘不理大伯,自顾自个的继续唱戏。大伯站在大树下,气得又跺脚又骂街。大姐和大哥也在下面喊:“娘,你下来唱,没穿衣服,树上太冷了。”大娘不理。没办法,大伯搬来梯子,让两个孩子在下面扶着,他要上去把大娘弄下来,眼看着大伯要接近大娘了,刚一伸手,大娘一转身,居然从树上跳下来了,稳稳的站住了,紧接着在雪地里打起了滚,一边滚一边唱:
“借香只借十来年,十来年后必定还;
供桌就供大烧鸡,我尝了味你来吃;
香烟我抽你也抽,十年不用你花钱;
孩子衣裳不必买,到时定有新衣穿;
糖果零嘴不用买,来来回回有人送;
出远门不走路,招唿一声有人接;
农忙时不着慌,自动有人过来忙。”
大伯架不住大娘一天天的折腾,终于同意家里立香炉了。
自从大娘当了师傅,来家里的人就络绎不绝,有本村的,邻村的,居然还有外县的,咱也不知道在那个信息不发达的年代是怎么打听到我们这里的小乡村的。
来的看事的人没有空手来的,都要带上各种各样的礼品。自此大娘家好吃好喝的就没断过,供桌正中常年都有一只烧鸡,两边摆着点心和水果,每次大娘都叮嘱我们,不能随便拿供桌上的供品,要经过她的同意我们才能吃。每次我们就在旁边等啊等,等到看事的人走了,大娘点了香,磕了头,才把供品拿下来给我们吃,然后大娘又重新摆上新的供品。有一次大哥没经大娘的同意,偷吃了供品,拉了两天肚子,被大娘狠狠教训了一通。
大伯是个平时烟不离手的人,一天最少两盒烟。大娘过日子又精打细算,之前两人免不了为烟钱吵架。现在来来往往看事的人口袋里总是装两盒烟送给大伯。
大伯从唯物主义变成了唯心主义。
赶上农忙季节,大伯和大娘下地干活,来看事的人着急会找到田里,帮着播种收庄稼,大娘乐得清闲,她本来就不爱干农活。路比较远的,要请大娘去看事,就得租车过来接才行。大娘常年不咋下地干活了,来来回回的又是车接车送,吃饭油水又大,一年比一年胖。
农村十里八村的,你认识我,我认识他,聊来聊去,总能攀上亲戚,自从大娘会看事后,家里的表亲就多了起来,像二舅奶奶三表姐的四姑姑的表嫂的女儿,这样的亲戚特别多,来来回回走动的多了,他们也喜欢给大哥和大姐买新衣服新鞋,可把我羡慕坏了。有次从大娘家回来,我和母亲说,妈,要不,你也去看事吧。母亲说,滚一边去,你懂个屁。
大伯和大娘就这样风风光光的过了十一年。这时大哥和大姐都已成家。第十一个年头的某日又有看事的人来找,大娘推说,不看了,从此以后门庭若市的家变得冷冷清清。两年后,大娘得了脑梗,全身瘫痪,只有脑袋会动,到现在大伯都侍候了十多年了。
当初不知道附在大娘身上的什么精灵,集了十多年的香火说走就走了。大娘的肉身吃香喝辣多年,迎来送往的都是车接车送,导致后来越来越胖,肥胖引起的高血压,脑梗一系列并发症,以致后来全身瘫痪。如果当初大伯再坚持一下,不让大娘立香炉,结局会不会不同。
我们老家有句话:人的一生吃多少好东西,享多少福生来就是定好的,提前享受了,以后就享受不到了。
大娘就是把一生的好福气都集中在了这十一年提前享受了,导致后来双眼只能盯着屋顶毫无生活质量的度过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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