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看不见的外祖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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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外祖祖(即我外婆的妈妈)在我妈六七岁的时候再已去世。因为十九岁的大舅当兵平安回来,外祖坐在她的藤椅上笑着便永远的睡着了。以前家里比较穷,只有五六间的茅草屋,因而我爸前来我外婆家提亲的时候,只能睡在供奉家神的那间茅草屋内,在最下面的房梁处用水泥砌出一个长方形,在上面放着要供奉的家神以及香烛元宝。
我爸去的时候正好是十五号,要点烛放炮祭拜家神,到了晚上,我爸一个十九岁但是也走南闯北的小伙子就闻着烛香躺在摇摇欲坠的木床上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梦里梦见了一个老太太,佝偻着腰,穿着一件碎花小衬,下着黑色裤子,挽起裤脚到膝盖,脚踏一双灰色老北京布鞋,拿着一根石榴枝,走到他身边,大声问:你是谁?怎么回来我家睡觉,还不快滚出去。说完还拿石榴枝抽向我爸。我爸躲闪不及,在梦中惊醒。抬头一看,烛火只燃完了三分之一,低头一看表,也就过了十几分钟。
碍于规矩,他既不能出去找我妈,也不能离开这个房间,十九岁的他只能端着一壶茶,背靠着门抽完一支又一支的烟度过这个惊悚又漫长的夜晚。
第二天向我外婆谈起时,我外婆说那是她的母亲,昨天忘记通知了她的母亲。不过自从我爸清醒后,死活都记不起我外祖的样子,只记得她的穿着。
外婆说,那是因为我爸还不是我们家的人,所以看不见。
我爸妈结婚后不久生下我,因为忙于生计,我一直在外婆家被三个舅舅以及外婆轮流照顾。
在三岁那年,我跟三舅妈一起睡,三舅跟帮别人摘苦瓜去了。三舅妈半夜梦见一个老人家揪着她的耳朵骂道:我的嫡孙都快烧死了,你还在睡,快起来带孩子去找你二哥。
三舅妈一激灵起来开灯,看见我面色潮红,手一摸,额头滚烫,用小被子把我一裹,赶紧背着我去找二舅。在去找二舅的路上,二舅已经跟二舅妈开着拖拉机来找三舅妈了,三个人带着我半夜去镇上找赤脚医生。
到的时候已经整个人松软的不行,面呈紫色。医生看了一眼,用温水就着草药给我灌下去。说我来的再晚一点,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后来我成功退烧了,但是也因为烧得厉害,从那时身体也不好。当三舅妈说起梦见有个老人叫她快起来,说小孩要烧死了。二舅妈和二舅也说他们也梦见了。外婆说那是因为外祖还有很多牵挂,舍不得走,在家里帮忙守护家里人。
因为身体比较差,我不能和别的小孩一起出去玩,外婆时常把我关在家里。
我会在门口的那颗榕树下,拿着榕树发黄的叶子进行拼图,或者逗树上的小蚂蚁玩。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我一如既往想要爬上树抓蚂蚁,来了一个老奶奶,穿着黑色的衣服和鞋子,她叫我快下来,别摔倒了。我下来后看见她觉得很亲切,面容慈祥。
她问我你外婆哪去了,我说捡柴火去了。
她说孩子,你以后爸妈会离婚,但是没有关系,我已经叫你外婆和你几个舅舅一定得照顾你,孩子我得走了,你以后每一年得去趟庙里拜拜知道嘛,要不然你这身体你过不去。家里有几个银元,埋在厨房木瓜树的下面,你跟你外婆说,叫她留给你当嫁妆,千万不要给你爸妈。孩子,你从小就在我眼皮底下长大,我还真的不放心你。
她边说边哭。七八岁的我很不乐意听见别人说我爸妈离婚,但是这个老奶奶说这些又让我感到害怕。于是我在她的哭声中把木门关了起来,赶紧跑回房间躲在被子里。从木门的空隙里我看到佝偻着腰的老太太坐在榕树底下擦着眼泪,我忽然间觉得很心疼,但很快的恐惧覆盖住了心底的那一丝心疼。
外婆捡了柴火回来看见躲在被子里哭的我,问我怎么了。
我把刚才的事说给她听,外婆哭着打电话叫我三个舅舅下来堂屋,当着灵牌的面前立誓,以后不管怎样都会照顾我,叫她放心地走。
外公当晚从木瓜树下面果然挖出了十个银元。
从那时起,我也大病过几次,但再也没有人梦见这个老太太。
我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我的外公走了,外婆还健在,我爸妈于我十岁那年离婚,我的学费和生活费由三个舅舅轮流出。
有人说我看见我外祖是我外婆编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三个舅舅毫无怨言地照顾我,也有人说我身体弱,确实看见了一个老太太,但不可能和她说话。我也不能确信我是不是看见了那个老太太,我也快忘记她的面孔,但是我现在看见那颗榕树就能浮起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太太在那里擦眼泪的画面。
有时候我在想,有些子女是有多不孝才能让已死之人惦记着不走,如果我见到的是我的外祖,那她守护了这个家又守护了多久?她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吗?
如果你爱一个人爱到跨越了生死,你来到了她的面前,她却是害怕大于一切,那她会后悔这么毫无保留的爱过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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