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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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远房堂弟,我和他共同一位太爷爷。我这堂弟身世令人唏嘘,他父亲早亡,母亲精神有些问题,每年油菜花开和秋收的时候都会犯病,不犯病的时候也可以在家里干点家务活,犯病了就满村骂人或离家出走。我堂弟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妹妹,他爸走的时候,弟弟妹妹还没进学堂门,靠着一门里几个伯父叔父的拉扯,他勉勉强强念完小学,当时村里很多他的同龄人念完初中就外出务工了。他没有外出务工的原因一是因为家里有个神经失常的母亲要人照顾,二是他学历低,也没个手艺傍身,再加上本人又有点兔唇,外出也不容易找到活干。好在村里有人办了个蜂窝煤厂,他便在那煤厂没日没夜的卖力气。但是煤厂的收入也不高,又不管吃喝,他老娘一年到头治病也要花不少钱,当时弟弟妹妹还在念书,虽然有同族人的支持,但主要还要靠他自己想办法。一个半大的孩子撑起一家子,这日子有多难,可想而知。除了煤厂的收入外,他靠什么营生支撑这一大家,因为当时我爸妈也没回老家常住,我们也不太了解。

就这样磕磕绊绊,我堂弟好不容易将弟弟妹妹拉扯大了,弟弟妹妹念完初中,也同村里的同龄人一样,外出打工了,这时他也二十多了。我爸妈以前在镇上工作,这时也退休了,搬回老家常住。我老爸重情谊,平时也是个不太爱管闲事的人,但是,对几个侄儿子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特别是对我这堂弟。我爸见这侄儿二十多了,还没讨个媳妇,就四处托乡邻给他介绍对象。无奈他家底薄,负担重,本人虽然勤快朴实,长得也算高大,但有点兔唇,文化也不高。托媒好几年了,也没给找到个合适的。无奈,我妈就带着他去我们省会陆军总院做了兔唇修复术。好在这时他弟弟妹妹在外面打工也可以挣钱了,兄妹仨合力将家里的老房子翻新了。我爸还托村里人带着他学了个泥瓦匠的手艺傍身。这样又过了两年,才找到了一位姑娘。这姑娘长得还算清秀,个儿也挺高,但有点先天不足,一出生便有一只手和一只脚不太方便。她家父母羞于让她见人,从小也没让她进学堂念书,整天呆在自己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性格就有些木纳,胆子小,有什么事儿都闷着,不愿出声,她这性情在她生孩子的时候可让她吃了大亏。但是这样两个人在一起,象是两个孤苦无依的人终于找到了伴,倒是琴瑟合鸣,小夫妻俩每天有说有笑,日子过得也有滋有味。转年后,堂弟媳妇有了身孕,这日子是过得越来越有盼头了。家里马上要添人口了,添一张嘴添一份开销,我堂弟是又喜又愁,每天收工后,也不知道在外面捣鼓什么营生来贴补家用。

那年春节是初二立春,我堂弟的女儿是初四凌晨出生的。堂弟小俩口一来没经验,二来家里的母亲又靠不住,堂弟媳妇性情又闷,羞于叫喊,痛得快断气了也不知道吭一声,二人在家里折腾了大半宿,我堂弟才慌里慌张的跑来找我妈。等我妈张罗着送到医院不到几分钟,孩子就哌哌坠地了。添丁当然是件大喜的事,虽然孩子的娘吃了不少苦。我堂弟那几天笑得都合不拢嘴了。我当时刚好在哺乳期,正在老家带孩子呢。知道我这小侄女出生的情况不太好,也知道堂弟俩夫妻没有一点经验,对这小侄女便很上心,见天过去探望,一是看黄疸有没有消退;二是看肚脐有没有感染,有没有结痂。眼看着孩子一天天白胖起来,黄疸褪的也可以,我也就放心了。孩子洗了三朝后,我堂弟让我帮孩子起个名字,他说自己取了好几个,他丈母娘都不满意。孩子是正月初四出生的,初二刚好立春,他想让孩子名字里带个“春”字,让我给他拿个主意。我说“春”字好啊,有生机,有希望。想了想,便说:孩子就叫“春苗”吧。说句话不怕你恼,你们家也不是福泽很深厚的家庭,名字取太大,怕孩子载不住。春苗,苗虽小,但希望大啊。况且,孩子姓林,你的名字里带着一个“润”字,你媳妇的名字里带着一个“雨”字,你们两个大人的恩泽到时是可以成全这棵“小苗”将来长成“大树”。这名字又妥当又贴切。我堂弟当时得了这名字后喜滋滋的,我也很开心,没承想这名字后来间接的救了孩子一命。

小侄女春苗满月后,我还是天天去看孩子,她不到四十天的时候,我看这孩子有点不对劲了,黄疸越来越重啊,我观察了两天,让堂弟赶紧带孩子去医院。孩子在市里的医院住了三四天,天天晚上高烧不退。我有点担心是新生儿败血症,因为她妈生她的时候羊水破得早,在家里耽误的时候又太长了,我担心孩子呛了羊水感染了。医院也有这种担心,让赶紧转院到省会的儿童医院,转到省里七八天,换了三次血,孩子全身的血都换了一个遍,还是不见好,病危通知单都下了好几次了。我堂弟刚尝到生活的甜,刚得了一点希望,那受得了这个打击,在医生办公室门口长跪不起。后来医生说,还是带孩子回去吧,在这也没救了,还不如回家让娃见见她妈。我堂弟媳妇因为行动不方便,当时没有跟着去省会的医院。我堂弟这才抱着孩子,叫了救扶车送回老家。当时医生估计这孩子在半路上就会挂。我们也揪着心。幸好一路有惊无险。我堂弟回到家后,抱着孩子不撒手,也不吃不喝不眠,除了孩子哼哼的时候,给孩子换尿不湿,喂奶粉(孩子在医院呆了十多天,孩子娘又焦心又无人照顾,早就回奶了),其他时候一动不动。当时他两眼通红,胡子拉碴,整个人又憔悴又绝望,让人看着都瘆得慌。我爸见他这样,跑到他家将他训一顿,说:“我知道你心痛,但你这一大家子,你娘和你媳妇还过不过?你一个大男人不振作起来,天天这样,你让你娘和你媳妇怎么办?”

我也在旁边劝慰他,“不管孩子怎样,起码现在还喘着气呢。这几天阳光好,别老呆在家里,也将孩子抱出来晒晒太阳。我给孩子一口奶吃。”说完,我就抱着孩子到我家小院里晒太阳,给侄女喂奶。我小侄女吃我的奶,我就感觉不对劲,这孩子吮吸力挺强啊,不象得了新生儿败血症的样子。我就和我爸说:“这孩子天天晚上发烧,白天就退了烧,吃奶力气还挺大的。医院放弃了,咱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我爸一听我这话就明了了。到了晚上又跑到他家,将我堂弟一把拽到他家堂屋香案前跪下,自己点了香,烧了纸,边烧纸边大骂:“二叔(我堂弟的亲爷爷是我爸的堂叔),老四(我堂弟的亲爸是我爸的堂弟,在堂兄弟中排行老四),孩子领回家里,也给你们烧香磕头了,家里添了小的,你们不保佑,还兴风作浪。折腾孩子干啥?”我爸一通骂,我堂弟一通磕头。然后我爸领着我堂弟到巷子口去给孩子叫魂。但是,一顿操作勐于虎,孩子晚上还是发高烧。我爸第二天就出村去请人,好像我们国家广大农村每个地儿都有一两个懂点玄黄之术的人。我们老家尊称这样的人为“师傅”。这请来的师傅姓金,我们尊称他为金师傅,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的小老头。他下午来我堂弟家看过,说没看出啥名堂,晚上再看看吧。当天晚上,这金师傅一进我堂弟的家门,吓得转身就要走。我爸忙拉住他,让他到我家去详谈。

金师傅说:“这碰上的是个狠角色,我也奈何不了。你们到**山去请高人吧。”

我爸就问:“是哪路‘厉害’?怎么得罪的?望师傅明言。”

那师傅就长长的叹了声气,说:“他们家正梁上蹲着一只黑色的大野猫,我一进门就对我嘹牙。怎么得罪的?你就要问你侄儿了。赶紧请人吧,晚了怕孩子的命就不保了。”

当天晚上我爸又跑到他们家,在他们家堂屋正梁下弯着腰烧黄裱纸(我爸说除了祖宗家神和菩萨外,男人不能随便跪拜的),边烧边说:“冤有头,债有主。不知您是哪路大仙,**润(我堂弟的名字)多有得罪,但是您先放过孩子,孩子小,还什么都没做呢。”因为怕惊动了我小侄女,那天晚上我爸也没多问,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就叫我堂弟来我家问缘由。我堂弟皱着眉头苦捱捱的说,他以前为了贴补家用,经常半夜里去我们村外的河边下套,村外的河靠着野地,经常有黄鼠狼、野兔之类的。夹着这些野物,他便去换点钱。

有一次邪门了,他将夹子带过了桥,先下了几个夹子,再回头到桥头去拿剩下的夹子,怎么找都找不到了。他以为自己记错了,准备回家,过桥再一看,余下的夹子在桥这头。所以说,没文化没敬畏心真可怕,他当时都不知道反省和害怕,还回过头又去下夹子。等他下完夹子,他怎么都找不到回家的那座桥了。

这时候他才知道害怕了,自己转悠了大半晚上,到鸡叫了才回了家。我这里又罗嗦一句,这人蠢的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啊,都这样了,他还不知道赶紧将夹子收了。居然捱到第二天上午才跑去收夹子。他说那天没夹着什么,差不多都放空了,但是,夹住了一只黑色的大野猫,那猫比一般的猫都大。

我爸一听,就知道金师傅没看走眼。就问他:那猫你怎么处理了?写到这儿,我恨不得看看我堂弟脑袋里装的是不是都是糨煳,是不是猪油蒙了心?我堂弟当时说:那野猫没人要,也卖不出钱。我就拿回家,和我妈两个人剥了皮吃了。真是煳涂到家了,又没点敬畏心。他妈妈是神经病,脑子本来也不灵醒,他好歹也念了个小学毕业。我爸当时就黑脸了,拉着他就去**山上请师傅了。那师傅请下来打醮,念经,做了几天法事。我堂弟陪跪了几天,磕了几天头,后来还到小河边去诵了几天经,才将那大仙送走了。

山上请来的师傅说,这猫是只母猫,刚下了崽没几天,我堂弟这一番折腾,人家母死子亡。所以,这猫怨恨大,就等着我堂弟有了孩子专门来讨他孩子的命。幸好这孩子名字起得好,福报大,帮了她的忙,才保到现在。

所以说,举头三尺有神灵啊。人啊,无才无富无贵都不要紧,但一定不要德行有亏,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了修心积德。不为自己,也要为自己后代的福报。人穷不是原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厚德才能载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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