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佑一方的土地公公

1.

秦奶奶说，土地公公是很善良的神仙，会保佑一方水土，一方人。如果晚上走夜路，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是土地公公怕你走夜路害怕，在后面保护你。这个时候你不能回头，不能看，如果你回头了，土地公公会觉得你不害怕了，他就走了。

秦奶奶说土地公公长得慈眉善目。因为她小时候看到过土地公公。

秦奶奶小时候的房子，是那种木房子，中间有一个堂屋，堂屋是没有门的，也没有窗户，靠塔子的那边是开放式的。

那个夏天，白天天气晴朗，晚上月明星稀，皎洁月光照洒在山间，宛如白昼。夏天天气热，到了晚上都还是黏煳煳的热，那天晚上热得青蛙“哌、哌、哌”地叫了一个晚上。

她和妈妈就睡在堂屋的凉席上，秦奶奶看着远处的山岚，妈妈摇着蒲扇，听着青蛙的催眠曲，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睡到晚上不知道几点，秦奶奶突然醒了，洁白的月光洒在塔子里，周围亮堂堂的，远处的山峰层层叠叠，朦朦胧胧一片，看着祥和美好。

在白色月光的笼罩下，秦奶奶看到塔子旁边的台阶上坐了一个白胡子老爷爷，白色的头发，白色的胡须，胡须长到了胸前，一只手摇着一把扇子，一只手拄着一根拐杖，拐杖上还挂了个坠子，在月光下一闪一闪的。

看不清爷爷的具体样貌，但和蔼可亲的感觉一点也不让人害怕。

秦奶奶很好奇这么晚的天了，为什么这个爷爷会坐在她家。她看了好一会儿，那个爷爷也没看她，自顾自地坐在台阶上摇着扇子，好像就是晚上出来纳个凉。

秦奶奶转身摇了摇妈妈，想让她看看这个老爷爷。可等秦奶奶的妈妈醒来再看的时候，那个老爷爷已经不见了。

后来妈妈告诉她：“那是善良的土地老公公，怕吓到你，所以没有看你。你能遇到土地公公，说明你也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呢。”

自从这件事以后，逢年过节，秦奶奶每次都会跟着妈妈去土地庙祭拜。

2.

土地庙是很小的，有些地方就是用几块石板搭建而成的。但是土地公公从来不嫌弃自己庙小。

秦奶奶她们村有一户姓孙的人家，大家都叫他孙老头，平时好喝酒。那天做完了农活，中午去哥哥家吃饭，喝着酒聊着天，不知不觉天就快黑了。孙老头一看天都要黑了，得回家了，再不回家，家里的老婆子要拿着木棍子来接了。

于是跟哥哥告辞后，便摇摇晃晃起身准备回家去。

他哥哥家下面的路边上有一口井，为了方便大家在井边洗洗菜，在那砌了个池子，池子旁边有可以坐的台阶。

孙老头打着酒嗝，边往回走边哼着老歌。酒醉心明，平时酒量就好的孙老头，这点酒对于他来说也根本没啥事。

孙老头摇晃着身体走到那口井边的时候，突然看见那台阶上坐了个黑衣黑裤子的白胡子老爷爷，脚伸出来拦住了去路。

“刚刚明明没看到，怎么突然冒出来的。”孙老头睁着醉眼蒙眬的眼睛，看了看白胡子老头，口里喷着酒气，冲白胡子老爷爷喊道：“老人家，让一让，你挡到我的路了。”

老爷爷也不看他也不理他，依然挡着去路。

孙老头看他不理自己，便不想跟他计较，想从他脚上跨过去。哪知刚抬腿，老爷爷立马站了起来挡住了他的去路，不让他过去。

这一下把孙老头惹火了，本来就喝了点酒，便仗着酒劲冲老爷爷喊道：“老人家你干什么！挡我路干吗！”

老爷爷还是不理他，孙老头便想换一边走过去，那老爷爷又立马过来拦住了他，还是不说话。

孙老头这会儿真急了，立马吼道：“干什么老人家，有什么事情说，干嘛拦着我不让我过去啊！”

老爷爷悠悠地开了口，说道：“你自己干的好事你记不住了？你把我的房子压着了，我进都进去不，你说我拦着你干吗？”

孙老头反驳道：“我压着你什么房子了，你房子在哪啊，我就压着你房子了……”孙老头还想说下去，突然听到哥哥在上面叫他：“你干啥呢！在下面哇哇大叫的，不回家干吗啊！天都黑了！”

孙老头扭头道：“这个老人家拦着我，不让我过去啊！”

他哥哥在上面看了又看，就他歪歪斜斜地站在那，哪有什么他口中的“老人家”。便朝他吼：“哪有什么老人家！赶紧回去！”

“不就在这吗……”孙老头边说边回头，之前拦在身前的老人家不见了，他又往田坎下看了看，心想：“什么老头跑这么快啊……”

孙老头的哥哥是个会去黑的人，这件事之后就帮他算了一下，然后问他：“最近干活儿有没有乱扔什么东西，或者乱放什么东西？”

孙老头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那天他收拾菜地的时候，把菜地里一块不知道哪里来的大石头压在了土地庙上面，还想着给土地庙加一个顶呢。

于是几人立马跑去土地庙看了看，那块石头真的还压在那个土地庙上面。孙老头把石头搬了下来，又恭恭敬敬地磕了头上了香，又烧了些香纸钱。

第二天早上，孙老头的小孙女跑来甜甜地跟爷爷说：“爷爷，爷爷，我昨天晚上梦见我跟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一起洗脚了。他还给我讲故事呢，他是谁啊？”

孙老头宠溺地摸了摸孙女的头，说：“他是善良的土地公公，平时最喜欢小孩子啦。”

孙女听完蹦蹦跳跳地跑开了，边跑还边喊：“我梦到土地公公啦、我梦到土地公公啦。”

3.

孙老头有个亲戚，叫老郑，平时也爱喝酒，这天喊孙老头过去喝酒，聊了聊他家的事。

这个老郑本来住到村外的，去年刚在孙老头村里赶了个地基，起了新房子。老郑的老婆走得早，女儿四五岁的时候，他老婆就去世了。去年搬完新房子后，女儿就结婚了，入赘了一个上门女婿。

本来搬新房子，结婚都是人生大喜之事，加上女婿也孝顺，能干，一家人住在一起也是和和气气的，从未生嫌隙。就是女儿秀芳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自从搬进新房以后，一直缠绵病榻。

秀芳以前也是个身体结实又能干的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年多来，身体就一直不好。医院也查不出什么原因，人也不能下地干活，连家务活对于她来讲都难。

一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鸡那天也叫得厉害，一直“咯、咯、咯”地叫个不停。秀芳做了一个梦，又不像是梦。她梦见她到地府去了，那里没有阳光也没有月亮，看不清远处，黑压压、雾蒙蒙的，里面没有颜色。她走了很长的路，很累很渴。一路上有很多不认识的人也像是在赶路，他们看上去都没有感情，脸上也没有表情，很麻木的样子，这些人也不看她，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秀芳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感觉快要虚脱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一群熟悉的人围坐在一起，但是那些人都是已经去世了的人。有她们村里的去世的老人，有一个秀芳小时候的玩伴冬梅，在她十几岁的时候溺水死了，还有她几年前摔死的一个表叔。她还看到了她的妈妈，她已经不记得妈妈的样貌，但是给她的感觉，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妈妈。

她的妈妈看到她的时候，一脸惊恐，紧张地一把抱住她，又摸着她的头发不停地说：“你怎么就下来了，你不应该这么早下来的，你怎么就下来了呢？你赶紧回去啊。”边说着边想把她往回赶。

秀芳很害怕，死死地抱住眼前的人，说：“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我更不知道怎么回去。”说着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掉。

这时她儿时的玩伴冬梅高兴地拉着秀芳说：“来了就来了，来了我就有伴了。你来了我们以后就一起唱戏吧，我们两个一起唱戏，这样我们就不用干活了。”说着就蹦蹦跳跳地挽住了秀芳的胳膊。

秀芳愣了愣，弱弱地说道：“可是我不会唱戏啊，我从来没唱过戏。”说完无助地看向了一脸心疼自己的妈妈。

秀芳的妈妈说：“孩子，你还是要回去的，这个地方不是你要来的，你还不该来这里。”

这时候，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表叔开口了：“秀芳，你不会唱戏，还可以做别的，我们现在在盖房子，你可以给我们背土。”说完不知道从哪就拿了个背篓子扔给她，转身便要带着她们往土堆过去。

秀芳无奈，只能先背起背篓子去背土。

可无奈生了一年多的病，又走这么远的路，人已经到极限了，只背着土走了几步就没法动弹了。秀芳感觉自己喘气喘得厉害，大大的背篓子压得她都直不起腰了，整个人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秀芳的妈妈见状，赶紧扔掉背篓来扶她，不停地给她顺着气。妈妈的眼泪也一直不停地掉，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苦命的孩子啊，我这苦命的孩子啊，这可怎么办才好哦。”

秀芳的表叔说：“你这戏也唱不好，活也干不了，等下怕是要被抓去啊。”

秀芳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正当他们几人在一起嘀嘀咕咕说话的时候，秀芳看见迎面走来了一白一黑两个高高的人，这俩人头上戴着高高的帽子。穿黑色衣服的人手上还拿了根绳子，一边甩着绳子一边朝她走过来。

本来他们还在因为刚刚的事情吵个不停，这下突然就安静了，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连妈妈都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一边。

穿黑色衣服的人把绳子往秀芳身上一扔，厉声说道：“你站起来跟我们走吧！”穿白色衣服的人便把绳子捆在秀芳的双手上。

秀芳根本没有力气了，勉强站了起来，就被他们拖拉着带走了，手上的绳子像刀一样，割得她生疼。

秀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感觉很累很渴，脚已经抬不起来了，整个人被拖拉着前行。正当她感觉自己要完了的时候，突然她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鸡鸣，然后耳边的鸡鸣声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慢慢地，她好像回到了现实，她清楚地听到了外面的鸡鸣声，感受到了老公东汉的唿吸声。

秀芳动了动手脚，酸疼得厉害。她举起自己的手，在眼前看了看，两个手腕上有两道清晰的勒痕。

秀芳用酸疼的手摇了摇东汉。东汉因为一直照顾秀芳，睡眠也轻，她轻轻一摇，东汉便醒了过来。

见他醒过来，秀芳还没说话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东汉啊，我恐怕是快要不行了，恐怕是时日不多了。”

东汉吓了一跳，一大早醒来便听到秀芳说这种话，能不害怕吗。东汉以为她是因为自己身体不好，心态崩溃了，便搂着她安慰道：“瞎说什么哦，过两天我们就去更好的医院去看看，肯定能治好的，不要瞎想。”

秀芳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我感觉自己到下面了，看到了好多过世的人，我还看到了我的妈妈。我在下面差点被两个人捆着拉走了。”

东汉认为她只是生病做了不好的梦而已，便说：“都是做的梦，梦是反的，你肯定没事的。”说完又搂紧了秀芳。

秀芳见他不信，便轻轻地推开他，拉起了手上的衣袖，纤细的手腕上赫然出现两道清晰的勒痕。这两道勒痕，让东汉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第二天，东汉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岳父老郑。他们决定找孙老头的哥哥来看看，驱驱邪，看秀芳是不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后来孙老头的哥哥看也看了，驱邪的也做了，但还是不见秀芳的病好转，反而比以前更严重了。孙老头的哥哥也是无奈地直摇头，说让他们再找别人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秀芳跟东汉说，如果她晚上睡觉没有醒的话就一定要叫她，别让她睡过去了。经历过上次的事情，她担心自己一睡睡过去有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医生也看不好，去黑的没办法，秀芳一天比一天虚弱。

老郑也是急得没有一点办法，总是一个人喝闷酒。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有一天晚上，老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院子里喝闷酒，突然院子里走进来一个白胡子白头发的老爷爷。老爷爷一脸笑眯眯的，一走进来就围着他的院子转了几圈，左看看，右看看。

老郑看着这老人家有点面善，便邀请他一起坐下来喝杯酒解解闷。

老爷爷也不客气，便坐了下来。

两杯酒下肚，老爷爷的话多了起来，说道：“你这个房子地基是个好地基，可是你们的八字承载不起这么大的福气啊！赶紧搬家吧，搬家了就好了。”老爷爷说完这句话，老郑突然就醒了。

第二天老郑就找孙老头的哥哥托人请了个会看风水的大师。风水大师来看过之后，说：“你这房子正好建在了子午线上，这是只有皇宫大殿才可以镇得住这磁场啊，所以你们赶紧搬家吧。”

后来老郑一家人又搬回了原来的地基，她女儿秀芳的病竟然真的神奇般地慢慢好了，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健康强壮，还生了个大胖小子。一家人又过得和和美美，喜气洋洋的了，逢年过节都会准备好饭好菜好酒去土地庙祭拜。

秦奶奶说老郑一家也都是善良的人，所以土地公公愿意帮助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