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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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过很多离奇古怪的梦。有时醒来就忘了,有时是梦中梦,有时还会梦魇然后被梦里的人推醒。唯有一个梦虽然过去十几年了我依然记得很清楚,直到现在梦里那告别的场景还清晰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二零零七年我们一家人前往河北做生意,暂时告别了家乡,告别了亲人们。从小山村来到了广阔的平原没有太多不适应,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株仙人掌随便扔在那里都能活,即使在沙漠里也能扎下根来。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从满天飞沙的春,酷热难耐的夏,落叶飘零的秋到寒风冽凛的冬,在异乡渡过了人生中第一次远离故土的岁月。但是梦里时常会回到那个贫瘠的小山村,我的故乡。

腊月的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小澜姨让我和她去一个遥远的地方。我们来到火车站坐票已经卖完了。我说:“小澜姨要不我们买下一趟车票吧。”她说:“就买这一趟的票,买站票也行。”于是她去窗口给我们买了车票,还记得售票员用疑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和小澜姨来到站台等火车。站台上人流不断,可是那些人的脸一个也看不清,只感觉影影绰绰的人形来来回回晃动。站台上没有平日的喧哗嘈杂声,寂静的就像只有微澜轻漾而无浪花翻涌的湖面。

这时一列火车徐徐开来,没有列车员前来查验车票,也没有有序的排队等候,人们都争先恐后的上车。小澜姨挤上了火车,我被留在原地还没来得及上车,火车开就走了。小澜姨站在列车门口向我挥手说:“你等下一趟再来吧,我先走了。”我只能眼巴巴看着越行越远的火车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就在这时我身体一抖,醒了。

小澜姨比我大五六岁吧,小时候我是她的跟屁虫。我上小学时她已经上了初中,每次放寒暑假她都会带回来很多书给我看。晚上我也不回自己家,就和小澜姨挤在一个炕上睡。我上初中她在我们县城上高中,有一年暑假她要补课,还把我带到县城玩了几天。小澜姨的命很苦,在她上小学时,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老姑父得食道癌去世了。她从小懂事、孝顺、学习刻苦,我们的感情比起姨侄更像姐妹,无话不谈。后来她考上大学,毕业后在咸阳工作,我们也渐行渐远。但是深入骨子里的感情,无论岁月如何变迁,始终是不会变淡的,每每想起还是那么浓烈。

我醒来之后脑子里一直都是这个梦,就去我妈家里给她说了这个事情。我妈见到我就说昨天你三妈打电话了,说你小澜姨得了骨癌。我惊恐地睁大眼睛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说啥时候检查出来的啊?我妈说刚查出来没几天,她前几天上班时摔了一跤胳膊骨折了,去医院看胳膊时查出了这个病。“哎,这命苦的娃啊!”最后妈妈叹息了一声。

我很诧异昨晚做的那个梦,原来是不祥的梦。

每次想起那个梦,想起梦里那些看不清脸、身影匆匆忙忙的旅客,以及小澜姨向我挥手说“你等下一趟车再来,我先走了。”我就不寒而栗。

有些事情在发生前会有预兆,而有些事情毫无征兆,突然降临打的你灰头土脸措手不及,我们不得不学会告别,告别那流逝的岁月,告别那至亲挚爱的人。二零零八年五月十日我父亲突发脑溢血经医院抢救无效,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父亲发病的那天清晨我也是在梦中惊醒的。梦中下着大雨,我家里的房梁断了,后檐屋顶塌了一大块,屋里进的水有一尺多深。我起来洗脸梳头又发现我额头的头发没有了,发际线已经快到头顶了。心里在想这么丑该怎们见人啊!看着镜中自己那张难看的脸,突然就醒了。

我那天的脸色很不不好,发黄发灰。过了中午十二点狂风骤雨突然来袭,天色灰暗的看不清街上的行人,路上行驶的车辆打开了车灯,不到半个小时放在马路边的冰柜漂浮了起来。就在这时我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父亲病了,已经昏迷。

我和老公赶紧关了店门打车赶去北道口,把父亲送到最近的医院。那时候我才知道一个人在无助时是慌乱的,无力的且渺小的,人争不过命。

后来想想那天清晨的梦,就是预示性的梦啊,只是我当时没领悟没在意。

在多少次不经意间,我们将会永远失去亲人失去挚爱,我们不得而知,因为在这三维的世间里,无法重现过去与未来。人终究对抗不过命运,生有时辰死有地,任何人也无力改变。父亲离开家时说的话一句成谶,他说:“我要是死在外面了就地火化,骨灰装在罐子里带回老家埋了。”

五月十二日,我们带着父亲的骨灰刚踏进家门口的土地,我便感觉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倾斜,还有伴随着眩晕。当时以为是悲伤过度后的身体不适,后来才知道汶川地震了,那一刻地动山摇山河呜咽。

那一天也是父亲的生辰,他生于这个小山村,最终化作灰归于尘,归于他来到人间的故土。一切好似无迹可寻,一切又好像有蛛丝马迹一般,一切好似飘渺无形,一切又好像冥冥天注定,该来的一定会来,该走的时辰一到,再怎么苦苦挽留也留不下来。每一个人都各赴前路,不问归途不恋过往,毅然决然。

父亲过完头七,我又踏上北去的列车谋生活。火车票是晚上七点的,我们中午就先到了西安,准备去看望我小澜姨。给她打电话却是我另一个姨接的,我说要去看望她们。我姨说她们现在回咸阳了,我小澜姨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太好,不方便接听电话。我还带着年幼的孩子,去咸阳跑一个来回时间不太充足,怕误了晚上的火车,于是便没有见到小澜姨最后一面。

小澜姨隔年去世,才三十多岁。前两年谈的男朋友准备谈婚论嫁时她检查出来骨癌,男朋友去医院看望几次后,没了后续。她的一生孤单的来孤单的走,骨灰埋在了父母跟前。

直到现在我总会想起那个梦,小澜姨和我告别的梦。我们俩在站台等车时还手拉手,火车进了站台我们却被人流冲散,她踏上了永无归路的列车,我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列车消失在迷雾隆起的夜色里。这一生我们只有在梦里告别过,谁也没有说过一句过再见,冥冥中却自有深意。

再次梦见小澜姨是前年我回老家盖房子的时候,梦里她秀发披肩穿着漂亮得体的衣服和我老姑在一起,她告诉我她们过得很好,让我放心好好生活。

其实幸福的人应该永远生活在此刻,好好利用每件落到我们身上的琐事,就像青草坦然接受每颗落在它身上的最细小的露珠那样,别把时间用于挽回从前失去的机会。明明春天已经来临,我们却还在冬天里流连。学会告别学会和往事和解,缘分尽了也就散了,留在心底的是那份真挚的情感,把它埋藏在意识的种子里,也许它会以另一种方式和你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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