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翻墙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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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夜翻墙的新娘
大概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应该是在初秋季节,我家隔壁二哥结婚了。新娘子很晚才到,我们几个小孩猫着腰在大人们的腿缝里穿梭如鱼,挤到房间的床边,就着昏黄的煤油灯看新娘子。至今还记得新娘子当时两条大麻花辫子搭在胸部的样子,穿着一件长袖浅蓝色碎花上衣,对我们几个小孩用她的异乡口音说:去拿糖吃。
五六岁,纯粹就是瞎起哄,哪热闹往哪钻,不知道结婚是啥意思,不会分辨新娘子肚大腰圆跟胖瘦是否关联,但小孩子有另一种天然的分辨力,新娘子的善良和蔼直击我的心坎。
再一个夜晚,我在睡梦中被周围的哄闹声惊醒,我迷迷煳煳爬起来找我妈。院子的夜色里,我妈和其他几个人正扒在墙头上,隔壁那边也有几个人,墙头两边的大人们个个都处在紧张的运作模式中,窃窃又切切。而大门外面则是大声的吵闹声,还有几条狗夹在喧嚣中狂吠不已。
显然这些大人们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初秋的深夜已是凉意习习,我揉醒眼睛抱紧双臂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然后夜色里,隔壁二嫂被墙那边的人托着爬上了我们两家的分界线上,这边我妈她们几个早已伸长双臂,像刚刚出泥的藕要上岸一样,接应着爬在分界线上的二嫂。二嫂很笨拙的样子,在几个“泥藕”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顺着墙头往下滑。
“慢点,慢点”,“接住,接住”,声音小而急,但很有力度。
二嫂被接应到我家。
我熘到我妈身边,扯着她的衣角,问:“妈姨(方言,妈妈),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二嫂干嘛翻墙头啊?”
我妈边轻拍掉我的手边说:“小孩子别瞎问。”
后来天天玩就忘了某天某夜的事,还是“掼炮”、“跳房子”、“抓老窝凼”、“挑花棍”,等等,才是我们小孩的正事,比大人那些事好玩多了。
同年冬天的某一日,隔壁二哥找我妈和我四婶,说二嫂肚子痛。
我四婶其实是应急接生婆,我妈打下手跑前跑后,拿东拿西,拿得最大的东西是一个大木盆。
我们几个小孩无知无羞的窜前窜后,时不时的瞅一眼门缝里的房间,我看到二嫂坐在床边的脚踏板上,汗津津的脸部痛苦不已,我妈把大木盆塞在二嫂的两腿之间。
说实话,当时一点共情能力也没有。
当房间里传来小婴儿“哇哇”大哭的声音时,我们几个听到四婶说,是个小侠子。“小侠子”是方言里男孩的意思。
我们几个小孩立即跑到门外蹲在槐树下,很严肃很认真地小声讨论着生命之门。有一个小伙伴说小侠们(在这里“小侠们”是“孩子们”的统称)是从肚脐眼出来的,另一个说不对,小侠们是从屁股里出来的。她说她妈生小弟时,她奶奶拿着个大盆进了房间,然后她从门缝里看到大盆就塞在她妈妈的屁股下。
我附和着,我刚刚看到大木盆就在二嫂的腿下面,应该是从屁股出来的,跟我们拉粑粑应该差不多。
嗯,是的。是的,应该是。
我们几个意见统一后,又轻脚轻手跑到房门口偷看,小侠子在四婶的手里红呲呲的,哇哇大哭着,小脚小手在空气中乱划乱舞。
这小不点儿就是我的邻家侄儿,敏子。
我们那时也根本不知道怀胎十月的事。
二、二嫂“跳房子”
我们一个队就一家杂姓,我叔叔的亲戚,闹饥荒搬到我们这儿的,其余都是一个姓,同宗不同族,我家和二哥家就不同族,出了五服。
敏子和我们同姓,我是他远房小姑,我们是同一棵树上的不同枝丫。这是我十几岁时的认知。
直到我上初二那年,这个思维定势才被打破。
我上初二时,敏子已经上小学,我们在同一所乡村学校,几乎天天一道。下课的时候,口渴了,我带着他加入一大群飞奔的队伍,到校外另一个生产队的一口大水塘,双手捧水喝,我喝一口,他喝一口。姑侄俩特铁。
有一天散学,我们快到家时,敏子堂姐奉大人们之命站在路口等着我们,截住了敏子,叫他别回家,就在她家吃饭,吃过饭再上学去。
敏子的堂姐是他大伯的二女儿,比我大18天,小学没读完。他大伯家是村头的第一家,我们上学来回都经过,而我家和敏子家靠近村尾。
我到家的时候,才知道一个惊天秘密,敏子不是我们族人,他亲爸上午找过来了,说要带走敏子。上一次找过来的时间是故事开头的那个多年前的夜晚,一帮人有备而来,准备夜袭抢回二嫂母子俩,当时敏子在二嫂腹中。这事只有我们小孩一直不知道。
我已不是当年的小孩,是个厚厚实实的小大人了,听到这么大的一个秘密,而且是我特铁的侄儿,肯定要刨根问底。于是我大嫂(大嫂在我八岁的时候嫁到我们家)把知道的全都倒给了我,我妈又做了一些补充。
原来二嫂嫁到我们这已是三婚。
一婚是二嫂自己的表哥,她表哥是帅气的军人。
二婚是敏子的爸爸。据说敏子的爸爸不会心疼二嫂。
我当时已有十几岁,我妈和我大嫂就这么简单的一句带过了,但这个话题在后来的有一天我还是听了个大概。
村里的几个堂嫂和二嫂边纳鞋底边聊天,我无意间误入其中,而嫂子们认定我就是一张白纸,心无防备地继续探求着她们的好奇。二嫂丝毫不隐瞒她二婚“短命”的实情:敏子的爸爸上床像一头牛,一夜来几次,即便二嫂怀孕了,还是一头蠢牛,比公鸡精还要公鸡精,实在受不了。
我当时似懂非懂,但知道这个话题足够让人脸红,于是我就悄悄地熘走了。
我妈说二嫂的父母已不在世,娘家是一座空房,唯一一个亲人就是嫁到离我们队只有两里路的姐姐。姐姐当然知道妹妹二嫁的男人是头蠢牛,于是她姐姐偷偷运作,把妹妹带过来三嫁给了我隔壁二哥。
难怪二嫂嫁过来那天是乌漆麻黑进的门。现在看来,二嫂当年和敏子的爸爸肯定没领证。
二嫂带着个大肚子这么连续“跳房子”,只不过是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
我这个二哥脾气特暴,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我从开始懂事的时候就一直不敢正眼看他。
二哥年轻的时候脾气暴起来,就地取材,什么东西都是开战武器,他个子高,先下手为强,屡屡得手。所以我们一个队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一般情况下能让则让。
二哥兄弟姐妹五个,他是老小,我没见过他的父母,也不知道他父母什么时候走的,只知道他在家里也是个霸王。听说有一次他姐姐回娘家不小心扭了腰要生产,他硬是把姐姐赶出门,不让在娘家生产,后来姐姐走到临队时,肚子痛得实在走不了,在临队乡亲的帮助下,在临队的牛屋里生下了孩子。
农村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女人不能在娘家生孩子,说是晦气,对娘家不利。所以他绝对不允许别人插手,哪怕姐姐到路边的坟地生,也不让在娘家生。
二哥在自己亲姐的重要关头都能做到不管不顾,你说他年轻的时候有多混。周边人家的姑娘们哪敢嫁他,所以队里比他小的男人们,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还是条单身狗,负了爹妈给他的一身好皮囊。
也就二嫂的姐姐想图个近,两姐妹能互相照顾,才把二嫂偷偷的带到我们队。其实二嫂姐姐后来有几次被我隔壁二哥骂走,润嗓子的水都没给喝一口。什么媒人,什么姐姐,一抛脑后。
你说二嫂跟着我这个隔壁二哥能有多好。好在二嫂几经波折,岁月教会了她该怎样避锋芒,每次二哥发火,她都酌情回应,火势勐,她不作任何辩解,挨了打,她也不反抗。二哥骂几句打几下出完了“骚气”(方言,坏脾气)也就作罢。如此,日子倒也过过来了,为二哥养了一对血脉相承的儿女。
二哥虽然不是什么好鸟,但他认下的他就不会放手。当初他既然接受了大肚子的二嫂,现在谁也别想带走敏子。
所以敏子亲爸这次又是空跑一趟。只不过敏子的身世被知道的人群中多了我们这档子人,而我们还像从前一样,不认为他是外姓人。
但我们不是当事人,不能身同感受,敏子可能将“外姓”这两字当作标签贴在自己的脑门上了。
因为敏子结婚后不久就带着老婆去浙江讨生活,很少回家。这当然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二哥的暴力。我至今记得敏子被骂被打时,顺着墙根往家挪,挪一步看一眼二哥,满眼都是怯。每挨打一次,每每像触了电一样,喝令他不准哭,他只能畏畏缩缩的护着痛处,整个就是一个字——怯。
可能二哥一脸的恶相,一身的暴力,使得敏子从小就乖,很懂事。但心里肯定有阴影。
三、勤劳节俭又善良的二嫂
二嫂很会累很会过日子,她家的菜地永远都是青扑扑的,有时给点菜给我家,她说我家人多,菜不够吃。我妈要是不舒服了,她就端一碗冬瓜汤给我妈,上面漂着韭菜花。我也跟着喝几口,至今记得那可口的味道,比起三餐主吃的咸小菜,那就是人间仙味,现在就是排骨冬瓜汤也抵不过那一口寡淡的鲜味。说到底还是从前太穷,一口冬瓜汤就很满足。现在太有,肉也成了木渣渣。
她会过日子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一点不浪费。比如说有一天早上,二嫂用脸盆装着手背深的水,放在堂屋桌子上给二哥先刷牙洗脸。二哥刷好牙洗好脸,我亲眼见她就着二哥的洗脸水刷牙,刷好牙又把牙刷在洗脸水里涮好,然后就着明显有些浓度的洗脸水洗脸梳头。
我不记得那次是为什么事去她家,但没见过,实在没见过,所以记得真切。
还有一次,生产队贯彻上面的精神,开忆甜思苦大会,我们队的会就在二哥家开,二哥当时是生产队长,每人自带一只小板凳,挤满了堂屋和厨房。这年正是我大嫂嫁我们家那年,我大哥坐在小板凳上,衣领处露出我大嫂的毛线衣,被我突然发现然后揭发:“哟,男人穿女人衣服,羞不羞哟?”我大哥满脸通红,挥手赶我我“去去去......”,所以至今记得那年那事。
忆甜思苦大会最直接的教育方式是每个人必须吃一块稻糠做的饼,为了便于下咽,还掺了一半蔬菜,加了盐。这是任务,必须完成,意义非同凡响,不要忘记饿肚子饿死人的苦难岁月,珍惜当下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于是一屋子的人个个咬一口慢慢嚼着,嚼着嚼着,似乎都在冥思苦想,不忘阶级苦哇。其实大家真的是难以下咽,这些东西在荒年它能救活很多人,可在当下真是难以再吃第二口,哪怕岁月似在昨天,也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可二嫂吃得一点不浪费,掉下的渣渣她赶紧接手心里,窝到一起,嗖一就吸到了嘴里。
我十二岁那年和我一个堂姐在学校里被大队文艺宣传队挑中,经过一番排练后就跟着一帮大我们一轮多的哥哥姐姐们参加各种汇演,晚上到各个队轮流演出,有时白天被派往兴修水利工地上慰问演出。最大最远的一次是到杭埠河,几个县的农民汇集一起,浩浩荡荡。我们在那儿待了几天,一场大雪结束了我们的慰问演出。由于雪大路远,我们从半下午就徒步往回赶,一直到深夜一点多才到家。顺路带着我俩的大哥哥把我俩送到家门口,他又赶他的路去了。
鹅毛大雪覆盖了一切,驱走了夜的黑,整个村庄笼罩着像晴天时满月的光,我俩倒也不怕,屋前屋后,她家我家,来来回回跑了几趟,扯开嗓门就是叫不开家门,叫不醒两个大家庭里的任何一个亲人,但明明仅一墙之隔。
后来还是二嫂披了件棉袄趿着鞋打开门把我俩迎回家,看我俩又饿又困又累又冷,她叫我俩先上床焐着,二哥在杭埠河工地上,我们三睡一床就行。接着她穿好衣服起火给我俩烧水煮饭,两口锅灶同时一把一把的塞着草。烧好热水后,又在床边放个大盆,再把锅里的热水舀到大盆里,叫我俩先泡泡脚,暖和暖和身子。饭好后,二嫂盛了两大碗白花花的大米饭端到床边,一碗老盐菜放在床头的米缸盖上,我俩不用穿衣服,爬在被窝里翘着头狼吞虎咽,那才叫一个香字。二嫂还不好意思,说没菜,就一碗腌制冬花菜。其实冬花菜刚好回味,舀一勺炸过的菜籽油,那菜又香又好吃,特别下饭。
几十年前的味道了,遥远却又在眼前。
四、夏晚听歌
夏天的晚上,一个队的老老小小几乎倾巢而出,场基上,塘梗上,挨个挤着板凳、竹凉床。我们小孩就找一些透明的塑料薄膜,擦一擦,然后挤到大人们中间求安全,鬼来了有大人们保护我们。塑料薄膜往地上一铺,坐着躺着都行,只是地面吐出的白天吸收的太阳热量直击我们的身躯。
我们更多的时候是挤在二嫂旁边,听她带着方言讲故事,更喜欢她带着方言高歌数曲,同时享受二嫂手中的蒲扇带来的阵阵凉风,以及驱逐蚊虫对我们的攻击。
第一次听她唱打靶歌,我们把“战士打靶把营归”听成“战士打靶把牛尿(sui)。乡下天天都有人把牛尿,那可是不花钱的肥料。把牛尿有一套号子,抑扬顿挫,“尿哦哦”三个字能唱出浏阳河九曲十八弯的曲折离奇,直到牛耳朵被灌满了弯弯曲曲,再到后腿之间,一泡尿实在憋不住了,“哗啦哗啦”直冲大木舀子,号子才终止。我们那时候眼里的世界就圆规画出来的那么大,以为战士打靶归来也有把牛尿的任务。
二嫂唱完《九九艳阳天》时,还跟我们几个小姑娘说她的前尘往事,她表哥当年也是十八岁当的兵哥哥。那时不懂她的意,现在才解她当时已是曲中人。
二嫂年轻的时候能唱会跳,长得又好看,大队搞文艺宣传的时候,她每年挑大梁,公社汇演时她又被选拔到区文艺部,后来比赛第一名进入到县大戏院,学唱黄梅戏。
也就在这时候,她表哥复员回到地方,被安排在地市客运中心上班,成了国家人,吃皇粮。
以前的长辈们喜欢老亲开亲,也叫亲上加亲,二嫂和她表哥顺理成章结为夫妻。加上后来文艺宣传的消停,二嫂没再学唱黄梅戏,跟着表哥安心过日子,生了一女一儿。后来她表哥一路升迁,成了客运中心站长。
大女儿头十岁的时候,二嫂的表哥和省城客运线上的一个售票员有了婚外情,此售票员离异,带着一个几岁的女儿。二嫂的表哥如果不娶这个售票员,那一告一个准,作风腐化,那还得了,站长位置不保不说,很可能公职一开到底。
二嫂和她表哥被迫离了婚。二嫂回到农村,一对儿女自然留在城里。
这就是二嫂的第一段婚姻,被迫“跳房子”。
至此二嫂的三段婚姻已明了。
岁月是个雕刻家,分分秒秒都在不停地雕刻着每一个来地球村的旅游者。开始的时候,天马行空,个个都是活泼可爱,青春靓丽,闪亮登场。渐渐的多了沉淀和厚重,最终让靓丽的青春成为记忆,最后披着一副饱满沧桑的皮囊慢慢退场。
二嫂当年甩着两条大麻花辫子,在舞台上竞技演唱,在县大戏院用心学唱黄梅戏的时候,是多少目不识丁的农村姐妹们羡慕的对象,又是多少农村俊男们心仪已久的俏佳人。可谁也想不到岁月把她雕刻成一捧洗脸水也能省、一粒大糠也不弃,既能累又能忍的生活真人。
五、平儿和玖儿的到来
二嫂大女儿平儿十八岁那年,在她父亲的运作下,很顺利的在地市客运中心上了班。但不久后,她的父亲生了一场大病,那时候的医疗水平有限,她父亲没能挺过,临终时指着我们这一方,对平儿说,去找你们的妈妈,转告一声“对不起”。二嫂听到这句话时,泪花四溅,平儿也哭,娘俩拥抱着,一泻多年的心酸委屈和相思之苦。
二嫂的大儿子玖儿当年只有十五岁,他父亲有个最好的战友复员后一直在我们现在这个县城的客运中心上班,和他父亲一样也是后来升任站长。说起来他父亲这个战友和我娘家以及二嫂姐姐家不远,都是一个大队,后来平儿和玖儿姐弟俩找到二嫂,可能就是他父亲的这个战友顺着二嫂姐姐这根线找到的。他父亲这个战友很讲义气,利用自己职务之便,力排多难,通过一番运作将十五岁的玖儿安职在他领导下的县级客运中心上班,不负战友临终嘱托。
从那以后平儿每年都会来我们这儿一趟两趟,从地市乘车到县城,再从县城到我们这儿的一个站点,再走几里路的乡村小道。因为平儿和我同龄,我又是队里同龄人中识字最多的人,二嫂只有找我陪她玩。
农村的用水和茅厕真是为难她了。用水是半个葫芦瓢伸到水缸里舀着用,不像城里的自来水方便干净。茅厕是一个大大的粪坑,上面搭着两块木板,木板之间有缝隙,便于蹲坑。而茅厕的角落里堆着一堆揉成手心那么大的一团团的稻草,这是男人们大解的“手纸”。女人用的“手纸”是一块破衣服,挂在茅厕墙缝里一小截树枝上,斑斑渍渍。平儿每次上完茅厕都要打好长时间的干呕。还有晚上房间的某个角落处那个大大的木尿桶,她看不惯我们坐尿桶小解过后还要在桶沿上狠狠的刮一下,农村女人很平常的事,她却惊讶得打颤,说这太不卫生了,会生妇科病的,严重的会影响生育。
事实确实如此,那时候的乡下女人们曾经遭受过满头虱子的侵扰,也因滴虫病的普遍,躲在一角使劲挠裤裆。
我算是接受了一次零距离的卫生普及,并惠及她人。
我大姐的一个外地嫁过来的妯娌,好几年不怀孕,然后我问她有没有滴虫病,她说有,很严重,不敢在人堆里太久,因为奇痒难受不好动手挠。我说你怀不上可能与这滴虫病有关,赶紧上医院就诊。果然病除后她就怀孕了。我再去大姐家,好几次我被奉为宾上客,她说是我拯救了她。呵呵,巧合巧合。
平儿来我们这儿自带真的手纸,不得已要小解时,只好翘着臀部。
我第一次知道城里人和农村人就是不一样。
而且平儿上茅厕的时候,我在家的话主动给她当守门员。这源于我们小时候心里的一个阴影。
我们队曾经有个小伙伴上茅厕的时候,就是从那两块木板上掉下茅坑的,好在他是个男孩,还有力气爬上来,整个人从头到脚一身的日军黄,像惨败的小日本,哭都不敢张嘴。两只手胳膊左右张开着,像插进去的木棍棍,挂满一坨一坨的那啥。两腿一步一步僵硬的慢慢的挪动着。活像现在的玩具变形金刚。
所以平儿上茅厕的时候,只要我在家,我都是站在半人高的门外守着她,生怕她有个闪失。我们俩友好了好些年。
后来二嫂的大儿子玖儿谈恋爱了,也带女朋友过来玩过几次。女朋友是本城人,既漂亮又贤惠,两人很般配。
农村人有个礼节,关系好的邻家有远方或是重要客人来了,临家是要请客人过一天的。我们家自然请了玖儿和他女朋友过一天,尽管菜不合他俩的口。两人在餐桌上十分亲热,饭后两人手牵手在田野里散步,有时搂搂抱抱。他俩一点也不尴尬,尴尬的是我们农村所有的土老冒。那时的农村定了亲的男女之间背地里连牵手都不敢,别说搂搂抱抱了。
我又一次见识了城里人和农村人就是不一样,很多方面无法同频。
二哥脾气不好,但对这一对继儿女,没给过一点脸色,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而敏子就不一样,挨打挨骂是常事,可能他从小在二哥身边长大,二哥就当他是亲生的,像农村所有孩子一样,几乎都是骂大打大的,说是不打不成才。
六、二哥和我大哥的战争
后来二哥的队长被公社撤了,我大哥接任了队长,二哥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我大哥身上,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闹,两人闹了几年。
我们叫他二哥是按他们家排行叫的,其实他比我大哥大十几岁。
他跟我父亲关系挺好,我父亲当时在几十里之外的另一个公社任职,在我大哥九岁的时候,大饥荒年代,他曾带着我大哥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去找我父亲,看能不能有口吃的,结果一口水也没喝到,被我父亲赶了回来。那时候他们两人的关系挺好,就是后来因为一个芝麻粒大的队长职位,让两人几乎成了仇人。
没有电风扇的农村的夏天,家家的晚饭都在外面吃,大竹床上摆着稀饭和干饭,咸小菜为主,一条村道摆到头,边喝稀饭边打蚊子苍蝇虫,喝稀饭的“嗦啰”声和蒲扇的拍打声,还有小小孩的哭闹声交织在一起。
有一天晚上,大队民兵营长在我家吃晚饭,我妈烙了小麦饼,加了一道咸鸭烧黄豆。农村人没什么菜,但好客的热情自不必说,往客人碗里送咸鸭什么的,还要说些客套话。结果隔壁二哥突然开战,骂我大哥巴结营长。我大哥一开始以为他是指桑骂槐,毕竟他的小小芝麻官是被上面撤了的,就不理他,可他越骂越来劲,还口吐脏话,搞得营长也不好吃晚饭。我妈说他,他也不听,继续骂骂咧咧。然后我大哥忍无可忍,从小板凳上纵身爬起来,转身从大门后面拿起一根扁担就冲向他,二哥也迅速的抄起一把农具,并语言挑衅我大哥,“你小大秃子,你敢动我就莽死你!”莽,是打的意思。
一场恶战即将开启。
我大哥没他高,真打起来肯定是我大哥吃亏,我们家包括营长一起拦着我大哥,二嫂和敏子在那边拽着二哥,不让两人靠近。邻居们也纷纷过来劝架,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一人少说一句”。这是所有劝架人最折中的经典台词,鸟用不起。
后来我蹲在地上放声大哭,把我死去的父亲也搬上来,“是不是我大不在了,你就来欺负我家,啊?”
事后想想我当时那语气真够豪横的,反正漆黑麻乌的,我也看不到他的恶相,壮着胆子第一次稀里煳涂豪横了一回。
二嫂和敏子见我撕心裂肺的哭闹着,想拉我起来却又怕二哥,两头为难。后来也不知道是我搬了亡父当救兵,还是营长的离开,反正二哥是消停了。
第二天二嫂趁着二哥下田地,偷偷带着一把菜跑我家赔不是。这是二嫂唯一能给队里受伤的人家的一点安抚,她从来不帮亲,只偷偷的帮理。
敏子依然跟在我后面叫我“小姥”,小姑的意思。
其实在我出嫁之前的二十八年里,有很多不懂事的时候,隔壁二哥对我从来没红过脸斜着眼斥责我一个字,他跟人干仗的对象都是男人。
二哥这人吧,年轻的时候就是脾气特暴,倒也不使阴招,有事直接当面点炮。他有时还有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侠肝义胆”。
我们有个晚辈,比我大哥大几岁,比二哥小几岁,是队里唯一能拨算盘珠子的人,所以一直任生产队会计。他有一双细得跟泥鳅眼似的斗鸡眼,算账查账凑在账本跟前。表面上他不多事,其实他喜欢到公社打小报告。
我一个叔子平时为人不够厚道,小话多,动不动篡改毛主席语录。有一次他和我们那会计大侄子闹了矛盾,结果又一次篡改毛主席语录时,被这个龟孙子举报到公社。毛主席语录有一条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我那叔子出工在临队挖河时,篡改了这条语录:“毛主席说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我就怕苦我就怕死。”结果我那叔子成了现行反对分子,哪里开批斗大会,他都要站台前接受批斗,戴着纸做的近两尺长的高长帽,双手被反捆在后,有时在一帮花棍队的压制下到处游村示众。之前提到的那个和我一道参加大队宣传队的堂姐就是这个叔子的二女儿。有一次在学校开批斗大会,老师叫我堂姐先回家了。
这件事后来还是我那二哥调查出来的,他怀疑自己丢的“官”不清不楚,可能与这个“副官”喜欢背后举报有关,结果挖出了叔子这件事。借着帮叔子的名义,狠狠的骂了一顿那龟孙子。
二哥说你个小斗鸡眼,有本事放火就明着来,背地里放阴火害长辈,你就是一个畜牲,猪狗不如。就差没动手打他,他一个劲装怂,二哥不好下手。
上面那个掉茅厕的男孩就是斗鸡眼的大儿子。
七、二嫂的孩儿们
二嫂的三段婚姻最大的收获就是两女三儿。
平儿和玖儿是上班族,到我们这儿是客。后三个是农村的泥娃子,别人看着我长大,我看着他们三个长大。
那年代上班族属于天之骄子,择偶标准是双职工。平儿嫁的天之骄子是分配在同一单位的农村大学生,那时候的大学生含金量高,正是人才稀缺时,一般很受器重,当然首先自己必须是真材实料。平儿的老公就是真材实料,后来一路升迁,坐上了省交通厅第一把座椅。平儿只有一个女儿,前些年她已经做外婆了,退休后在省城和别人合伙开了一家公司。
玖儿在买断工龄后,和别人合伙开大巴车跑长途。后来父亲的战友极尽所能,硬是把他拉进七股东群,他是股东里最年轻的一位,按资历他不可能进股东群。玖儿前些年也退休了。
二嫂和二哥的一对儿女,一个平凡,一个能干也能作。琴琴嫁在不远的另一个队,过着农耕的生活。文文遗传二哥的基因多,冲劲大,敢想敢做,但跌得也快。他是周边几个队第一个开着私家车的年轻暴发户,也是第一个在农村竖起一栋别墅,眼见他轰轰烈烈高楼起,眼见他破财又离婚,儿子也送回到农村,让二哥一人带了几年,直到二哥走之前,才叫文文接走了儿子。现在也不知过得怎样。
敏子是五个人中吃苦最多,性格最稳,对人最真诚,口碑最好的那一个,他复制粘贴了他母亲的所有优点。
我在亮兄这个平台上写的第一篇故事是2021年教师节那天推出来的《钟老师奇遇记》,钟老师在梦里将大拇指一样大的荷叶仙女带到自己家里,第二天他母亲就疯了,三年后,他母亲疯癫而亡。当时钟老师最小的妹妹玉凤大概头十岁,和敏子差不多大,都在钟老师班读过小学。两人的童年似乎都带着不幸,可谓是两棵苦藤上的两个苦瓜。成人后经人介绍,玉凤成了敏子的老婆。
二哥把三间老房子给了敏子,在几步远的对面做了三间新房子,彼此还是一家人。而玉凤和我一样,不敢直视二哥。我能避开二哥那一张不怒自威的脸,可玉凤根本避不开,开门关门就十来步的距离,他们还是同一屋檐下,同一锅里吃饭。玉凤每天小心谨慎,提心吊胆,生怕做错事说错话,惹来二哥发火。前几年我和敏子视频聊天时,玉凤和我还说到这点,她说那时候就怕大大那一张脸,就差做梦没惊叫。所以玉凤嫁过来的第一个年一过,正月初几就和敏子打了个简单的包袱,告别二哥二嫂和弟妹,去外地讨生活。
因为没有本钱,租了一间简易房就所剩无几,于是两人开始捡破烂,零本薄利,日日兑现,总不会饿着肚子。但两人终于避开了二哥,小日子苦的悠然自得。从尘埃中走出来的人,既能吃苦,又容易满足。
一开始因为没本钱,夫妻二人只是拎着蛇皮袋子走街串巷捡破烂,后来省吃俭用买了一架木制板车,两人开始吆喝着收破烂。收和捡肯定不一样,捡是小打小闹,零零碎碎;收有中件大件,破烂品种多,利润肯定不可等量齐观。
这一收竟然收出一条光明大道来,夫妻二人跻身到“破烂王”阶层。
敏子收来的破烂几乎送到一个定点收废站,他和定点老板渐渐的由陌生到相熟。谈到国家禁止交易的破烂时,两人观点相同,行动一致,不收不交易,做一个遵纪守法诚信经营的公民。所以前些年有人偷偷交易违禁物品,突然被查收时,经济上遭遇重创,而敏子和那老板不敢发那些不义之财,也就不曾跌过跤。
敏子行事稳这一点,可能与他童年经常受打骂有关,从小脑子里被根植了一个“怕”字,他知道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这点他比弟弟文文强多了。
加上敏子的人品杠杠滴,口碑一直很好。后来那个定点老板当上更大的破烂王,就把这个定点转给了敏子,从起敏子跻身到破烂王阶层,交易对象能直接挂钩工厂,从计件议价跳转到论堆评估。那个定点老板就成了他的前辈。有时堆子太大,敏子吃不准,就和那个前辈合伙拿下。
敏子跟我说的这个吃不准,实事上确实吃不准,但如果独享的话,大不了评估有偏差,利润还是一个大票头,但敏子选择和前辈分享,我个人理解这是敏子的一种高情商,虽然利润分享了一部分出去,但落个稳准,既不失友情,也表达了一份感恩的心。简单一句就是维护了一张好的人际网,这是生意人的精明之处,也是生意人的生存之道。后来前辈有大手笔的时候,敏子也能参与其中,场面上也能受到照拂,互通行情信息。
初中毕业的敏子凭多年摸爬滚打的实战经验,最终成了真正的生意人,在破烂界实现了人生的梦想。
敏子和玉凤早就在杭州站稳了脚跟,有房有车有存款,两个女儿一个已经是两个宝宝的妈,一个大学毕业已上岗。玉凤现在以带外孙为主。
敏子和玉凤有事才回老家,没事很少回老家,但每年都打钱给二哥二嫂,文文时运不济时,家里的生活费基本上都是敏子汇过来。二嫂去世后,二哥把敏子汇过来的钱交由琴琴保管。
敏子在老家的老宅,二哥一直给他看管着。二哥走后,另一边的邻家打起敏子宅基地的主意,建房时打电话跟敏子商量,让半间宅基地给他,当时敏子不打算要那宅基地,同意让了半间。后来敏子改了主意,把剩下的两间半宅基地重新翻盖两层,放给了一个承包商,他自己就回杭州了。基地打到差不多时,却遭到邻家的干预,闹了不小的动静,承包商现场录视频发给敏子,敏子想这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有时候好人做不得。最后房子做是做起来了,但两家伤了和气,好在敏子定居在杭州。
这件事也让敏子怀念起二哥,他说要是大大在世的话,邻家兄弟想都别想动这歪脑子。
玉凤也念起二哥的狠,她说要不是当年那么怕大大,她也不见得走那么远去捡破烂。
只可惜二嫂没享到几个孩儿的福。
八、二哥不求人
二哥一生不求人,但为我他求了一次,尽管这个人是平儿。
我第三次考大学分数下来的时候,正是“双抢”开始之际,那时还是七月份高考,正是小暑,七月二十四、五分数下达,已是大暑,所以晚上照例在外面乘凉。二哥难得一次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说差两分,不过还有二次投档,可以自费,再等等看。他听完后酝酿了一会儿,然后说还是去找大丫头(平儿)试试为妥。于是第二天他不顾炎热,不顾农忙,亲自跑了一趟地市。那时候没有电话,中不中二哥也不知道。
平儿父亲的一个战友当时在地市师专(2000年后升师院)任党委书记。平儿倒是把事情办妥了,她的那个叔叔一口答应:可以可以,叫她来报道。平儿立即发了一封电报给我:速来校报道。就这几个字。可是我当时没见过电报,就拿给老师看,老师说这是哪个在跟你开玩笑。
事后好久,平儿来我们这儿,我才知道电报一事是那么的板上钉钉,可惜黄花菜都凉透了。
二哥二次求人是我大哥,但没成,是我大哥爽约了(流泪)。
我大哥没干生产队长后,二哥和我大哥和好如初。后来我大嫂和隔壁二嫂相继去世后,两个老男人更是惺惺相惜,麻将桌上形影不离,两人常常拼菜对饮,有事两人结伴一起同行。但到城里来办事时,他不愿意扰我一点点,不接受我大哥邀请到我家吃个便饭。他说明明几块钱就能解决肚子的事,干嘛要去麻烦小姥忙一大次啷(方言,忙一大阵子的意思)。他一直以他儿女们的口气叫我小姥。
二哥比我大哥大十几岁,他认定他以后肯定先走,于是和我大哥约定,他的后事必须由我大哥给他办。
二哥身边有一个四岁的孙子,是文文离婚后没办法带在外面,然后就成了留守儿童,爷孙俩相互陪伴。二哥在床头的墙上记着几个电话号码,其中有一个是我大哥的,特意画上一个圈圈,然后二哥对孙子说:“孙子,哪天资资(方言,爷爷的意思)躺床上不动了,你就打这个电话,这是隔壁俊资资的电话号码。”又叫孙子复说一遍,没错,孙子记住了。
可谁也左右不了生死的先后,谁也想不到是我大哥先他而去。我大哥晚上好好的,上床睡觉后第二天早上再也没醒来。
那天晚上是月中,一轮明月使整个村庄如同白昼。二哥已是七十多岁的人,瞌睡少,他清醒的躺在床上听到大门“吱呀”一声响。他以为是小偷,偷鸡摸狗来了。他躺在床上一声不吭的盯着房门,小偷要是进房间的话,皎洁的月光准能看清楚到底是谁。可是房门吱呀响后,却不见一个人影。二哥立即判断这不是人,而是另有造访者。他当即起身一熘下床,狠狠的跺了一脚,对着房门骂道:小捯jj的(骂人的方言),你胆子倒不小,竟敢找到老子头上来了。
可怜我大哥没来得及跟我们打招唿,首先跟二哥告个别,却被骂的魂飞魄散。
第二天早上,当二哥听说我大哥八点多还没开门,抱着孙子就往我家跑,一看床上地上的血,他又一跺脚,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办完我大哥的后事,他靠在桌边跟我们说了深夜的事,一脸的懊悔。
我大哥走后,队里留守人员中没人再组局陪他打麻将,也没人和他成双对酒,他几乎成了孤家寡人。
晚年的他褪去了年轻时的暴躁,渐显慈悲胸怀。
我大哥在世时,娘家那一块我还尚有去处。大哥走后,嫡系侄男侄女都在外地,娘家就剩一把锁,成了铁将军把着门,我了无去处。所以几乎每年回去做清明冬至,我都是速去速回。一来我要上班,二来上坟之日,不好扰别人。还有,我觉得没好处给娘家,不好意思扰别人。
后来他听说我每次速去速回,二哥在队里感叹:这么大个娘家,就没她(指我)一口吃的喝的?
再次见到他,他对我说:小姥啊,你大哥不在了,还有这么大的娘家在,随便哪家都有你一口吃的,你也不能空着肚子往回跑啊,你让这些娘家人心里过不过得去啊?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他说这些暖心的话。
网上有这么一句话:每个人的灵魂都是半善半恶,半人半鬼,半魔半佛。我觉得所言甚是,魔被控制了,善心自然升华,佛相自然清晰。二哥的晚年几乎去了心中的一半恶,呈现给人的是善面佛相。我有幸最后直视了他的善面佛相,心里真的好感动,好暖人!
再次听到二哥的消息距离他走后已经两年多了,那几年我家里也经历着人生必经的几桩大事,我几乎无暇顾及其他。当我听说他八十二岁药死了自己,特别惊诧,好一阵感伤,为什么如此决绝呢。
听说他没什么大病,好像头痛,他的女儿琴琴离他不远,然后打电话给敏子,叫敏子回家带去医院检查一下。敏子每年汇足够多的钱给他,知道他不缺钱,叫琴琴先带他去医院,钱不够他再转过来,有什么问题他再回来。于是琴琴第二天准备带他去医院检查,他说头痛有什么可查的,不去。他叫小儿子文文把孙子带走,休息一下就行。结果晚上就走上了不归路。
他连儿女都不求了,走得干干脆脆。
我又想起我大哥走时,他靠在桌边失落落的样子,可能从那时起他就失去了生活的乐趣。他一生孤傲,不交友,不交心,只有我大哥好像是他的拐杖一样,拐杖没了,也就没了抓手。
其实二哥不是那么坏那么恶的人,他有时没有牵住心中的魔,最终伤人又伤己。
歪个楼说个梦。
本想晚上静一点坐床上整理一下这个故事,然后发给我们的总舵主亮兄同志,结果坐上床捧着手机开始整理时,眼皮一个劲直打架,平时这个点正是我清醒写故事的时候,有时能敲到深夜一点到两点,这次不行,撑到十点多效果甚微,干脆扔下手机放平睡大觉。结果一个梦让我有穿越的感觉。
梦见二哥的门上了两道锁扣加一把锁,我以为二嫂出门干事去了。但我还是拧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在他们家的后院里上演着影视剧一样的剧情:二哥穿着白色衣服面朝船板爬在船上,四肢被绳子反背着吊着,二十多人一色白衣,站在船板上围在二哥四周,人人拉着吊起二哥四肢的绳子,用力把二哥拎起又掼下。我看得心惊肉跳,二哥这是受的啥刑法啊。我不分好歹,立即把门又关好上锁,让他们一个也跑不了,然后扯开嗓门大叫:“杀人啦,杀人啦!”希望喊出我们一个队里的所有大家族协力救出二哥。结果喊了半句就哑嗓子了,然后有个人跑过来跟我说,你别管这事了。不管?你们那么多人关起门来要整死二哥,你当我们家族是吃素的?我一急,急醒了,人还在惊恐万状中。一看时间,五点多一点,我连忙安慰自己,做梦而已,做梦而已。
早上起来,这梦还是那么清晰,不像平时的梦,一到早上起床就模煳不定,想还原却怎么也还原不了。
如果这个梦是带着某种记忆的话,我想二哥年轻时候的戾气倒是能找到一点根。
有人说梦就是一个胡扯,我认为不全是。
借用几句歌词,青春如风吹过身旁,转眼容颜渐渐沧桑,不管你背着什么行囊,不论你平凡或光芒万丈,都是来人间走个过场。在这没有返程的列车的路上,每段风景都值得欣赏。
平凡人说平凡事,各位不嫌就好,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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