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

2013年的某一天，向老头儿死了。

为啥说某一天呢，因为没人知道他到底是哪天死的。也无从考证从哪一年开始，浪荡一生的向老头儿就开始独居了。

在这个向老头儿死后，我才从我妈口中得知，小时候每每见到，我都要尊称喊他一声“向爷爷”的他，做过多么令人不齿又令人发指的事情！

时间不长脚，长翅膀！时间倒回到三十多年前，我小时候住在一个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小山村里。偏僻到连村名儿听起来，都感觉像是住在某个遗世独立、被遗忘的山尖尖儿上！

偏僻到我小学时看书突然看到说，当时世界上最新潮、最厉害的学校是没有围墙的，当时的我就想，那我正在读的这个村小学，原来还是最新潮的啊……但是再想想，我只上了半学期的学前班，由于学校没建起，还是在露天对着一面墙上的这半年、等一年级了因为孩子都凑不齐，每年排年级都只有一三五或二四六，每年总共都只有三个年级三个班级的小学校，同班级的娃都能差两三岁是最新潮的？哪里好像又有什么不太对！偏僻闭塞到，这个问题都困扰了我好些年……

偏僻到我现在回娘家，都觉得我娘家他们大队组，像《桃花源记》里的桃花源！忽逢桃花林，落英缤纷，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话说这向老头儿就和我家同住在这么一个偏僻小山村的同组里。他的大孙子跟我是小学一年级同学，虽然只读了不到一年还断断续续的，那也不影响我对他们爷孙俩印象深刻！

其一不知道他们家那会儿是不是很有钱，但那时候我们村儿还只有供销社，花一分钱就能买一颗糖的时代。我家在当地不算穷还能算挺好的，在我出生起八十年代，那么闭塞偏僻的地方，我家都盖上四五间的大瓦房了。就这样，那从我记事起也不是随便都能吃上糖的，但是他孙子每每到学校，都能拿着一长条儿打把糖（方言音译，就是麻糖、麦芽糖）独享，看得我这个家里从来不缺水果零嘴儿的同学，都心直痒痒！所以一直对那种韧劲十足的麦芽糖耿耿于怀，以至于后来求学出山门了到现在，只要看到有卖的就去买，可是终究没吃到过儿时记忆中的、那种韧性十足的麦芽糖，也是一大憾事了！都是硬的或者脆的完全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于此，一直到现在我都对、那些需要花好多时间、费好大的劲儿，才能吃掉的那种韧韧的鸡脆骨、鱼脆骨、生肠（非肥肠，当然肥肠我也爱）之类的食物有一种谜之狂热的喜爱！

其二他孙子上着上着突然就不上学了，说是他妈妈给他转学去别的地方上学了，再后来没过多久，他又回来继续上学了，也就是在那个时间段，他爷爷向老头儿天天接送，就我们那偏僻的地儿，去学校虽然都要走半个多小时，可是那时代上学，大人都是开头接送一两次，然后大家就都一直结伴同行、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但从他又转回来上学开始，向老头就天天接送还带好吃的给他。可是没过多久，他又不上学了，从此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我也是在那段时间对这爷孙俩记忆深刻的。

向老头儿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生人，九十年代那也有四五十岁了。虽然是当爷爷的，又是在田里风吹日晒刨食儿的人，都会老得快，但是向老头儿在我印象中那也是很周正的了！他亲兄弟的两个儿子也就是他的两亲侄子，是我另一个同学的爸爸和叔叔，是我们村儿公认的大帅哥，都是一表人材，相貌堂堂！这一大家子的基因不得不感慨是真的好啊！所以也能想象得到，这向老头儿年轻时，那也是能帅得路人侧目了！

令人不齿又颠覆我三观的事情来了！向老头儿这么一副好皮相，在那闭塞偏僻的小山村，那真是一点儿没浪费。从年轻始就开始招猫逗狗、沾花惹草、花花世界浪得、一众小媳妇儿们路上远远儿滴见了他，都是要唯恐沾上避之不及的，不然那就是要被调戏、骚扰、恶心遭殃的了。对了，向老头儿孙子的妈妈就是向老头儿的亲生女儿，但没遗传到向老头儿，长得不怎么好看也矮矮的，他女婿是入赘上门的。向老头儿也就这么一个女儿，记住了重点后面要考！

向老头儿明媒正娶的唯一一个老婆，就是他女儿的妈妈，也就是他孙子的婆婆、嘎嘎（方言奶奶姥姥音译），到八十年代末，他家刚盖了两层楼房没两年，还没享过福，就在一次搬凳子取梁上熏的腊肠，摔下来当场走了。走了没多久，也就是他孙子来回折腾上学的那段时间，他女儿跟女婿一起带着他没几岁的小孙子偷偷逃跑了！但是把他大孙子也就是我同学放在了他女婿那边的婆婆家，向老头儿找不到女儿女婿了，但把他找回来了，所以这就解释了为啥我同学那会儿天天都是向老头儿接送了，但是也不多久他妈妈又偷偷把他彻底接走了。

原来那段时间，就是向老头儿他老婆走了不多久，他就开始浪得更变本加厉，那年代电视还没普及，晚上吃过晚饭后估计就没啥节目了，向老头儿基本就天天晚上都要去强他自己的亲生女儿的，也不管女婿在不在旁边儿，得没得逞外人就不知道了，他女儿女婿实在受不了了就偷偷逃跑到外地去了。当时他女儿身上没钱，就找亲戚借了钱偷偷跑的，所以也只有这个亲戚一人知道，后来等他女儿女婿找到落脚点儿了，才回来把他大孙子偷偷彻底接走，从此就再也没回来了。后面向老头儿得知了就天天去这亲戚家门前吵！但就这样妻离子散了，向老头儿也是没吵多久的，因为那德性就更彻底的放飞了啊，日夜打牌、七七八八一共裹了（同居）大概有四五个小老婆吧，除了有一个说死了，其他的向老头儿对外都说是，跟他过不下去了都跑了，其中有一个跑的讲说，向老头儿只在外面打牌，啥也不干，输了就去借，当然借的多了谁也不会再投食了，所以没米下锅了别人也就跑了都不跟他过了……再之后裹着裹着他也就独居了吧！

来到了2013年前后，突然有一天，上文里说的向老头儿那个很帅的大侄儿，要去告知他，哪天一起去走某亲戚，结果到他家叫了好半天儿门儿也没人应，周围邻居看见还开玩笑说是不是又去镇上啦（找女人）打牌去啦，好久没见他了么……结果一推房门臭气能把人直接掀出去，再进去发现人已经在床上生蛆了……

我们那里还是土葬，人下葬都是要同组的大男人们去挖坑抬杠（抬棺）我爸爸说还没进他家门都能闻见，这辈子从没闻过的臭味都吐了好半天才缓过来！收lian（方言音译，意思是给逝者清洗换寿衣）都已经做不了了，几个大男人捂着好多层口罩进去，已经生蛆烂的不能成形的，只好用整块白布、就着床铺上的床单被套草草裹了一下，就放进棺材里下葬了，臭的连饭都没在他家吃……

期间那么些年他女儿大概也是没回来过的，但还是会让亲戚转交生活费给他，他的身后事也是他女儿亲自回来操办的。话说他女儿逃出去了之后跟我同学的爸爸后来也离了婚（也是因为他爸爸乱）再后来同学妈妈又嫁了她们落脚地儿的一家富户，现在也还开着几栋旅馆，逃离了魔爪得到了新生，生活算是很富裕很幸福的了！

向老头儿让人不胜唏嘘的这一辈子走到了头，最后也算是对他那些人神共愤的所作所为迟到的报应吧！

有啥别有病，缺啥别缺德！好好滴做个人！七月半快到了，闻到了外面的烟火烧纸味儿，渐渐明白烧纸不是底下冷，是人间更需要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