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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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让我去早市买包粽子的粽叶。临近端午,早市比平时热闹很多,不仅买东西的人多,摆摊的小贩也比平时多。热闹的市场总是让我心生愉悦,虽然除了粽叶,也没什么需要买的,但我还是从市场的一头开始,仔细地逛了起来。
走到市场一半的时候,就见路边的一棵大树下停着一辆卖纯粮烧酒的面包车。卖酒的是两个年轻的小伙子,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脸上还有着孩子的稚气。车跟前围了几个人,有人在问价,有人在尝酒。
我从旁边经过,酒的香气吸引了我。
这个酒的味道让我觉得很熟悉。
说实话,我并不懂酒,也不会喝酒,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专业术语来形容这个味道,我只能说在我的味觉感受里,这个酒的酒味中有一种甜甜的香气,这种甜味并不是很浓,我不知道别人是否能闻到。
这种带着甜味的酒香,是我小时候很熟悉的味道。
小时候我家在乡下住时,我每天上学的路上都要经过一个烧酒作坊。每天经过作坊时都能闻到这种甜甜的酒香。我特别喜欢这种味道,每次路过时我都会停下来,站在那,使劲地闻几下。
这个酒的香气和我小时候那个酒坊的酒味很像,为了这份相似的味道,我买了一桶酒。
去年夏天时我泡了一罐李子酒,没想到第一次做就很成功,很好喝。去年泡得不多,我想今年多做点,虽然我喝不了多少,但我喜欢鼓捣这些,我喜欢看朋友们喝酒时的开心。
对我来说,酒的快乐就是与喜欢的人分享。现在酒已经备好了,就等李子熟了。
说到味道,很多时候,一个人的离去,也就带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小时候那个酒坊的主人,村里有人叫他赵麻子,有人叫他老赵头,我不知道他那时候是多大年纪,只知道他比爸爸老,比奶奶年轻。
奶奶去世的前一年,老赵头去世了。
老赵头去世的前几个月,我路过他的酒坊闻到的酒味里没有了那种甜香,却有了一种酸味,连着好些天都是那种味道,不好闻。
我和奶奶说老赵头的酒不甜了,酸了。
奶奶说:“你又没喝过酒,你知道酒是啥味?还甜了酸了,酒是辣的。”
我说我没喝过酒,但我天天路过他那,天天闻呀,原来闻他的酒是甜味的,现在闻他的酒是酸味的。
奶奶听我说完,好半天没说话,奶奶装了一袋烟,抽了几口,说:“小孩子,眼睛灵,耳朵灵,鼻子也灵,老赵头怕是日子不多了。”
我不明白奶奶话里的意思,酒酸了和日子有啥关系。
后来过了些天听说老赵头病了。
又过了几个月老赵头去世了。
老赵头去世后那个酒坊就关了。曾经的那个味道也消失不见了。
奶奶一直抽旱烟,但奶奶身上并没有难闻的烟味,而是一种淡淡的类似于烟草和艾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奶奶的房间里,床单被褥上也都是那样的味道。小时候我很喜欢那种味道,闻着就觉得很安心。
奶奶去世后那种味道也永远地消失了,我再也没有闻到过。
奶奶去世时是六月份。
那时候在乡下自己家有鸡,有鸭,有鹅。每年四五六月份都是鸡鸭鹅下蛋最多的时候,每年那时候妈妈都要腌很多鸡鸭鹅蛋。妈妈腌咸蛋的技术非常好,不管是哪种蛋,都腌得咸香流油。
可那年妈妈腌的咸蛋不仅没有流油的,还有很多变臭了。妈妈一直纳闷问题出在哪了。
后来奶奶病了,奶奶病得很急,去世也很快。奶奶去世后妈妈她们几个妯娌坐在一起唠嗑,大家才发现那年每家腌的咸蛋都臭了很多。
我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还是仅仅只是巧合。
朋友说她母亲去世的前些天她发现自己腌制的酸辣黄瓜长毛了。才刚刚腌制没几天,还是放在冰箱里,明明是和原来一样的做法,不知道为什么会长毛了。
她说有时候非常后悔自己的迟钝,她父亲去世时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可相似的情况再次发生时,她竟然没有警觉。
我说这种事情你怎么能责怪自己呢。就算你有了警觉,有了预感,对于结果来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
我想人对外界感应的迟钝其实是人对自身的保护。人的大脑本身就很复杂,想的问题就很多,如果再有超级灵敏的感知,那人大概每天都要活在惊恐和不安之中。如果是那样,我宁肯自己迟钝一点。
人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在我们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无数的细菌,病毒,微生物,把我们和它们和这个世界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很多我们觉得是我们自己掌控的事情其实并不完全由我们自己掌控。比如很多食物的味道,比如我们对某些味道的喜好,包括每个人身上的气味,这些都不是我们自己能完全掌控和决定的。
这些味道和喜好的背后都有无数隐形的力量。
承认这种力量,接受自己的渺小。不必把自己的人生赋予多么崇高而宏大的意义。人生的意义先从身边的每一件小事做起。
就像现在,等着李子熟的每一天都让我很期盼很开心。在我看来,等着李子成熟,等着李子酒做好,等着和朋友分享,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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