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接父亲的蛇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我正在屋子里做饭，听到儿子与姐姐的尖叫声，我赶忙跑到院子里去看，原来是一条小蛇，根据我幼年时在农村居住的经验来看这条蛇应该是菜花蛇，无毒。只是孩子与姐姐常年在城区并没有见过所以一时惊讶，随后我说了一下他们也很新奇的观看起来。

因为村子里老人都说蛇是有灵性的动物，于是我们用棍子把蛇挑进了一口锅里想借用这个锅把它请出去，但是我们发现它斗志昂扬的竖起身子并且吱吱的吐着信子。我心里打鼓想着抓紧请它出去可也不敢轻举妄动，把锅端到了旁边的柿子树下放它出去，我发现它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因为孩子太小我怕他与它都没有分寸便带着孩子先回屋了。

午饭过后我不放心还是去放蛇的地方看了一下，发现它已经走了。因为之前父亲生日前后家门口也来过一条蛇，随后父亲就病的更严重了些，于是我特意向一位略懂这些的朋友说了一下情况，他只说卧龙福地，来人了。那天正巧是我爱人的姐姐特意来探望我父亲，我便没有多想，下午送走姐姐他们儿子也跟着去姐姐那里玩耍了，我就出去熘了一圈。到晚上的时候父亲突然就吃的有些少了，我只当他不太饿因为那时候他已经不怎么会说话了，而且他时常会这样我便没多想，现在想来当时他应该是不舒服了，只怪我没有及时的发现。

晚饭过后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思绪被拉回以前，我想着小时候妈妈不在身边（离婚早我跟父亲），我与父亲和奶奶生活在一起。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所以他对我格外的喜欢从不舍得打骂，也不舍得给我受一点点的委屈，在那个物资匮乏买辣条都是一根一根买的年代里，靠务农生活的爸爸却舍得拿几块钱给我买零食。只是他在我印象里一直爱酗酒，后来因为这个事情我们也吵了很多次。

大概是15年左右的时候父亲第一次因为生病住院，我离家两个小时左右路程，赶到的时候发现并无大碍，就是普通的脑血栓。可还是让我后怕，于是我就回到了父亲所在的城市，因为我们一直住在村子里，北方的冬天格外的冷，我就在城里租了房子邀请父亲与我同住。开始他特别不愿意后来也逐渐适应。只是他一直改不掉酗酒的毛病，随着我年纪的增长我又担心又气恼，但也无可奈何，用父亲的话说，他一辈子都这样，谁也别想管他。我当时说的特别难听，我说这个酒终究会害死你，没成想一语成谶。

再后来的这几年父亲时常会复发，脑血栓就是这样，一但得过就会增加得病几率，说是复发但每次都是新的血栓。

18到19年这一年期间，大概因为脑血栓、胃溃疡、肠道出血共计住院十余次。那时候我已经成家，父亲在我们家同住，只是我将近临盆照顾父亲已经十分不便，我爱人便在医院代为照顾。后来我生产完后便把更多的关心给了孩子，对父亲的关心已经少之又少，因为自己带孩子的烦闷加上对父亲酗酒的厌烦，我们时常吵架，后面更是愈演愈烈，每次争吵过后他总吵着要回村子，因为他身体状况已经大不如前，而且留下了诸多后遗症，我每次都是连哄带骗的挽留。可是一而再再而三我也麻木了，今年他坚持要回村里，我便没有阻拦。

他回家前一个月我提前回去把老家进行了简单装修，想着他年岁已高自己也多有不便，简单装修好让他能住的舒适一些。只是回家没多久他便就病了，这次十分严重，因为我不在身边，而且他喝完酒并不清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觉得自己是拴住了，所以耽误了治疗，医生说不太有必要，因为基础病太多了无从治疗不敢用药，让我们回家去输液。

在家治疗的日子，他愈发的严重，因为他半边身子已经不能动，之前是说话不清楚，现在已经完全不怎么会说话了，后来因为他一直卧床不动，慢慢的也就不会动了，我用理疗床助力才能让他稍微活动，上厕所后面也是用尿不湿解决。我特别理解当时他的感受，因为孕期反应严重我在医院躺了许久，我想着尊严什么的在病痛面前真的不值一提。

第二天醒来父亲就陷入了昏迷状态，只在我喊他的时候眼睛有一秒钟的聚光，这一眼便是父亲看我的最后一眼。

我心里一直觉得他只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可是到次日他都没有醒来。次日是农历的9月29日，因为是小进的缘故，所以我们是9月29日给先人上坟。我特意给奶奶说请让父亲多陪陪我，让我再为他尽一点心，但我并未如愿。上坟当天父亲便永久的离开了我。

我一时慌了神，父亲只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说来脑血栓是再普通不过的病症，只是多次的复发，再加上他身上各个器官的衰竭，使他没有反抗的余力，我心里既有准备又觉得突然。事后我想着兴许那条蛇便是奶奶来探望自己的孩子，奶奶也不舍他的孩子在这边受罪，只是我心里一直遗憾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父亲。我时常想自己哪怕梦到他一次也是好的，但是并没有。

前些天烧满月纸的时候，因为口罩原因我未能去坟前，晚上在路边烧的，那些纸钱着的旺盛且飞的轻盈自在，好似一场仙女棒的表演，想来也是父亲不再感受痛苦，顺便宽慰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