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在肩膀上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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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八月份的湖南像个大火炉,训练场上也没几个人,大家都躲在树荫下,等轮到自己练车了,才匆匆跑过去练两把。蓝乔最近在考驾照,每天只有中午午休的一个小时可以来练一会车。
正是烈日当空的时候,热得她头昏脑涨。下班还得赶回家给孩子做饭,一天天的忙的脚不沾地,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蓝乔最近觉得脖子很不舒服,似有一块石头压在上面,让她觉得连头都是疼的。她觉着可能是天气太热了的原因,幸好驾校就在公司附近,要不然这驾照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拿到手。
蓝乔练完车赶回公司,擦了擦汗,去卫生间补了补妆。看着镜子里那张涂脂抹粉也已经盖不住的发黄的脸,蓝乔叹了口气。谁让她当初要选择这么个男人,把自己活得像个单亲妈妈。
蓝乔的工作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员,每天就是做做数据和报表,做完了其余时间就是发呆看手机。工资不高,唯一的好处就是事少离家近。
在同事眼里,她是个话少又不怎么合群的人,不是工作需要,一天天的她甚至都可以不跟同事们说一句话。但是她工作的时候又很认真,上班以来她做的报表从来没有出过一次错。所以她能在这个公司勉强地继续待下去。
下班后,蓝乔回到了那个租住的城中村。儿子小杰已经放学回来了,一个人在家里写作业。幸好这个孩子比较省心,要不然蓝乔觉得自己会老的更快。
厨房在走廊外面,是公共的。其他几家今天还没做,蓝乔赶紧煮饭洗菜炒菜,娘俩的晚餐比较简单。饭毕,收拾家里,洗漱,辅导孩子的作业。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十点多的时候,蓝乔刚上床躺下准备休息,桂平醉醺醺地回来了。
哐哐哐的砸门,明明自己有钥匙,却总是不拿,要么就不回来,一回来大部分就是醉的。蓝乔本不想起来开门,但是耐不住担心影响左右邻居休息,还是起身打开了门。
桂平进门看了一眼蓝乔,转身去了儿子的房间,倒在儿子的旁边。蓝乔让桂平先去洗个澡,不要打扰孩子休息,桂平推开了蓝乔的手。
蓝乔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问桂平为什么不喝死在外面,回来干什么。
桂平没有理她,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用他自己买的杯子。
蓝乔摔碎了桂平的杯子,递过去了自己常喝水的杯子。
桂平看了一眼没有接,径直去了卫生间。
蓝乔忍不住拿起鸡毛掸子冲了进去,对着光膀子的桂平就是一顿抽。
儿子冲过来哭喊着:妈妈别打了,妈妈你们不要吵架。
蓝乔看了看小杰,丢下鸡毛掸子,看着镜子里披头散发,因为怒气面目狰狞红着眼睛的自己。形如鬼魅。
她推着让小杰不要管,乖乖去睡觉,转身回了卧室。捂住被子,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在亲戚邻居眼里,蓝乔是个泼妇。无论有人没人,跟桂平一言不合就非打即骂。而桂平总是不反抗,也不多言,好像骂的是别人,打的也是别人。
蓝乔想起初认识的时候,桂平自己开了一个小铺子,卖女装的,蓝乔在他同街道其它的店做销售。有时候会因为店里缺货,老板会让她去桂平的店里看看有没有同款,调一些货过来。一来二去,两人便熟悉了。
蓝乔性子简单又开朗。而桂平内敛看起来很稳重。
在同事的起哄撮合下,两个人渐渐走到了一起。
蓝乔辞了工,去了桂平店里帮忙。
他们跟普通的小情侣一样,去王府井逛街看电影,去贺家土吃宵夜,去方特水上乐园。桂平不善言辞,蓝乔问他爱不爱自己,他说当然爱,不然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浪费时间。
蓝乔也怀疑过,她不确定桂平爱不爱她,但是好像也找不到不爱的理由。两个人也都到了适婚的年纪,双方父母也催得紧,于是婚礼很快就提上了议程。
婚后的两个人,说不上你侬我侬,但是也是相敬如宾。特别是在蓝乔怀孕后,桂平对她的态度变得更柔软了,蓝乔提一嘴想吃什么,无论多晚桂平都一声不吭起床去买回来。
孕三个月去产科建档的时候,桂平要陪着蓝乔一起去。蓝乔却怎么也不同意,说自己没那么脆弱,能蹦能跳,一个人就可以了。桂平坚持要跟着,蓝乔只好作罢。
轮到蓝乔进去的时候,她突然说想喝水,让桂平去帮忙买一下。
桂平转身准备去买水,走了几步想起来忘记问老婆想喝什么了。回头进办公室找蓝乔,刚好听到医生在问蓝乔:“这是第几胎?”蓝乔不假思索地问:“之前做过人流算吗?不算的话这是第一胎。”桂平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心里一咯噔,转身退了出去。
他在医院门口抽了好几根烟,强忍着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买了瓶饮料回来。蓝乔责怪他为什么去了那么久。桂平也不吭声。蓝乔心大,便也没有当回事。
那之后,桂平对蓝乔的态度便冷了下来。
婚姻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开花结果,很难消除。
桂平开始跟朋友出去喝酒唱歌宵夜。回家也是睡书房,很少跟蓝乔躺一个被窝了。大咧如蓝乔,也看出了桂平的变化。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质问桂平是什么意思。桂平也是选择沉默不吭声。直到一次桂平喝多了,回家后躺在沙发上喃喃自语说胡话:“你是破鞋,你肚子里死过孩子,你都不告诉我,你就是个骗子。”
当时桂平的爸妈也在家,两个老人听这话,满脸震惊和不可思议。婆婆问蓝乔,桂平这是说的什么意思。蓝乔愣在那里,满面羞愧不知所措。公婆摇了摇头,收拾着东西就走了。说他们不掺和他们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好好谈谈吧。
那一夜,蓝乔彻夜难眠。
她确实之前怀过孕,而且都四五个月了。但是因为男方父母不喜欢她,坚持不让她进门。拖到最后,以男朋友单方面说分手,并快速找了个新对象为终。蓝乔在男方楼下淋着雨伤心欲绝,最后120拖着她去的医院,孩子也引产了下来。蓝乔回家休养了好一阵子,也因为此事,街坊邻居们的唾沫星子都快淹死了蓝乔的父母。他们一辈子非常传统和老实巴交,对蓝乔也是恨铁不成钢,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又能怎么样呢。
蓝乔自此便再也不信什么狗屁爱情了。遇到桂平,觉得他憨厚是过日子的人。跟谁过不是过呢?蓝乔想。她也单纯的以为,只要她不说,桂平肯定不会知道。她只知道建档的时候医生会问这些,所以那天刻意把桂平支开。也天真的觉得,医生写的字都像鬼画符,一般人反正也看不懂,桂平肯定也不会细心的去问去看。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蓝乔惊慌失措,心乱如麻,却又无可奈何。她不想离婚,这样大着肚子回去肯定是不行的。已经让父母被人戳了那么久的嵴梁骨,她不想也不敢再让父母脸上抹黑。桂平也不提离婚,但是他对蓝乔再也无法热情起来。两个人就像是一个屋檐下的普通室友,只有在回到娘家的时候,在岳父母面前桂平会稍微给点笑容。对此,蓝乔觉得很感激桂平,她始终觉得错在自己。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儿子的到来给一家人带来了许久未见的欢喜,公公婆婆也赶来伺候了月子。但是桂平,依然是前一秒面对儿子满眼都是父爱,嘴角上扬,一回头看到蓝乔却又立马收起了笑容,恢复一脸冷漠。
公婆对蓝乔的过去虽然只字不提,但是也没有再像从前那样哪哪儿满意。客气而疏离。孙子满月后,他们便回了老家。
2020年,突如其来的疫情,桂平的店铺受影响也关了门。一家三口被迫隔离在了家里。桂平依然不冷不热,也迷上了打游戏。除了偶尔抱一下儿子,其余的时候就是打游戏和刷手机。蓝乔觉得于桂平而言,她就像一个透明人。但是每每看到怀中的小人儿,却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尽心尽力照顾着父子俩。她相信日久生情,希望桂平有一天能够不计前嫌,跟她重归于好。
疫情过后。实体店慢慢地可以开门了,但是还是受了很大的影响,很长一段时间生意惨淡,朝不保夕。也是那一年,桂平的父亲查出了癌症。医生明确的说了,治疗得大几十万,也不一定能治好,后续还有一系列的后遗症和各种费用。桂平是个孝顺的孩子,他关了店铺,卖了房子,送老父亲去治病。蓝乔没有半点异议,她只想跟桂平好好过日子。没钱有没钱的过法,大不了就从头再来。
公公的病情不容乐观,钱跟流水一样哗哗地流,最后为了节约开支。桂平找了个送快递的工作,婆婆照顾公公,蓝乔每天在家照顾孩子,还要去医院给婆婆送饭。为了方便孩子上学,他们一家三口在离学校近一点的城中村租了个房子。
蓝乔觉得,无论作为儿媳妇,还是妻子,母亲,自己都尽职尽责了。
直到那天蓝乔带着孩子在附近的公园熘达,远远看到了桂平跟一个女子坐在长凳上,他看女子的眼神温柔极了。两个人不时耳语厮磨,蓝乔在桂平脸上看到了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笑容和幸福感。
“直到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的样子,我才知道我从没真正被你爱过。”
蓝乔带着孩子慌慌张张地回了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明明做错事的不全是她,却让她承受了那么多的非议和冷眼。
桂平回家了,蓝乔叫住他,跟他开门见山的聊了他的婚外情。桂平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直白的跟蓝乔讲述了他和情人的事,他们的初见,他们灵魂上的契合,和肉体上的琴瑟和鸣。
蓝乔的心被狠狠地揪了起来,又重重地摔下。她想起从怀孕到现在,好几年了,桂平都没有再碰过她,她守了好几年的活寡。寡妇门前还有是非呢,自己一心一意扑在家庭上,连个公苍蝇都没靠近过。怒气值直线上升,试图要跟桂平争个输赢。
桂平说:“如果你怨我,那我们可以离婚,但是儿子你别想带走!本就是你欺骗我在先,我在意的根本就不是你是否有过男朋友,而是从一开始你就瞒着不告诉我。我是什么?老实人?接盘侠吗?”
提到儿子,蓝乔弱了下来。想到父母,蓝乔气势又少了一截。
她想了半天,问桂平:“那你想离婚吗?我是瞒了你,可是那段感情并不是我的错。谁谈恋爱不是奔着结婚,不想择一人终老呢?我并不想离婚,哪怕是为了孩子有个完整的家庭!”
想到儿子,桂平也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蓝乔作为儿媳妇和母亲的角色来说,挑不出毛病。但是奈何他无法过心理那道坎。
这时候桂平的母亲打来电话,赶过去的时候,父亲已经快不行了。老人家嘱咐桂平,不能让小孙子做单亲家庭的孩子,让桂平放下执念好好过日子,说完便撒手人寰。
疫情影响,父亲的丧事没有大操大办。桂平收拾好心情,决定好好上班,他试图回归家庭,但是每当他和蓝乔躺在同一个床上,他就会想象蓝乔跟另外一个男人滚在一起的样子;鼓起勇气试图跟妻子亲近一点,抚摸到蓝乔的肚皮,他又想到了曾经有另外一个男人的种子在这里生根发芽过。他便不自觉地收回了手,转身背对着蓝乔,不顾蓝乔的轻声哭泣。
从此蓝乔也变了一个人,她开始患得患失,开始歇斯底里。经常跟桂平吵得不可开交,而桂平由一开始的据理力争,到后来的沉默不语。他越是这样,蓝乔越是闹。她越闹,桂平越是选择无视。
在这样的压抑的家庭氛围里,蓝乔的儿子变得异常胆小自卑,经常一个人躲在衣柜里。蓝乔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是她忍不住,也觉得自己无法忍。无论有人没人,无论在什么环境什么情况,只要桂平言行不让她顺心,她揪起桂平就是大吵大闹。
她成了大家眼里的泼妇。
直到最近她时常觉得头晕脑胀,脖子似有重物压着她,也总是失眠觉得莫名的无力焦虑。
姑姑来探望她,看她的样子实在担心,带她去医院看了看,也查不出什么,医生只建议多注意休息,怀疑她有抑郁症加颈椎病。姑姑想了想,便偷偷带她去找了一个师父看,师父一见蓝乔便说:“孩子,你下来吧。”
这话问得蓝乔莫名其妙。姑姑问师父这是什么意思。师父说:“她肩膀上坐了个小男孩。”
这话一出,吓得蓝乔瘫倒在地,怀疑这师父是骗子。但是姑姑让她不要急,再听听师父怎么说。
师父不紧不慢地说:“你最近是不是脖子似有重物,精神也不好?没说错的话,婚姻也不幸福吧。”
蓝乔一个激灵,问师父这哪来的孩子,她怎么看不见。
师父说:“你当然看不见了。让我跟他聊聊吧。”
师父转身坐在那里,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半晌后,师父说:“回去找个寺庙超度一下吧。这是你流掉的那个孩子,他其实一直没有走。你过得不好,他心疼你,便想要陪在你身边。但是他不知道,他在你的身边长待,对你的身体和运势都是有影响的。”
蓝乔想起了那个已经成型又打掉的孩子,忍不住痛哭流涕。对着空气说道:“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但是妈妈当时也没有办法,如果选择生下你,可能会害了你一辈子。谢谢你陪在我身边,虽然我从来没有抱过你,但是我也一直爱着你,像爱你的弟弟一样。你听话,找个好人家投胎去吧,下辈子希望你还能做我的孩子。”
蓝乔感觉自己手心好像被什么轻轻拂过,怀里一暖。
师父说:“他刚刚抱了抱你。现在他走了,你们也走吧。百因必有果,所有的问题都来自于我们自己本身,在于我们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半点。”
蓝乔哭的不能自已,在姑姑的搀扶下回了家。
那天晚上,蓝乔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小男孩躺在自己怀里喊妈妈,一眨眼又看到那个男孩子在跟她说再见,希望她以后能开心一点。她看不见孩子的脸,只知道很心酸很难过。梦醒了,泪水浸湿了枕头。
那以后,蓝乔又变了。她变温柔了,对孩子有了更多的耐心。她决定,要重新开始,无论桂平爱不爱她,无论未来他们会走到哪一步,她都会顺其自然,会遵从自己的内心。
因为她知道,孩子需要一个快乐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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