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树

我的婆家和娘家是同一个大队的，但不在一个生产队，每个大队由多个生产队组成。夫家人叫良中村民组。整个良中生产队有五个小庄子，每个小庄子都有自己的庄名。良中队有山、有地、有田。我嫁过去后，婆婆跟我讲述着发生在她家诡异而又让人痛彻心扉的往事。

婆婆说，我老公上面原本有三个哥哥，但有两个在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这都是我那犟驴脾气的公公造的孽。说着说着婆婆就抑制不住骂起了我那死去的公公。

故事还得从头说起。婆婆一家原来住在叫中点的庄子（大概是良中组中心位置而得名的吧）。我嫁过去时，已经搬到最靠近山的庄子，大概有二十几户人家，因此，我们便成了山边庄的人。在庄子的东头有大约七十亩旱地，旱地上面分布着大小不一的坟冢，有二十来座。婆婆指着其中一座坟冢跟我说：原来，那座坟旁边有一棵一人环抱粗的大杨树，那杨树是棵邪树。

在五十年代初，她们还住在中点庄子时生下第一个男孩取名叫伦全。在七八个月大时，大人有事把他放在门口的摇摇车上坐着，他一看到有人靠近他就冲人咯咯地笑，然后伸着两只小手想要人抱他，庄上人都喜欢这小孩。那时的农村，没有外出打工这一说法，良中组的人又多，干活时男的女的都要分好几个组。那时的人虽穿得捉襟见肘，食不果腹，但乐趣很多，在一起有边干活边八卦的，有唱山歌的，有倒苦水的，有抬杠的，也有一言不合吵起来的，时不时还有一些奇闻异事传出。这不，钱三爷又在说恐怖新闻了。说他家儿媳和老二家的闺女昨晚在山边庄子帮宋大娘家蒸面回来，远远看到杨树上穿着一身白衣，似人形态的东西在树枝上游来荡去，等她俩走近时，又看不见了，走远后再回过头，又能看到那东西在游荡，吓得二人不敢吭声，不约而同地快速跑回家中。二人把看到的给家人描述了一遍。

说到这时钟大爷插嘴道：“那棵杨树是有邪气，去年队长家老婆在树边栽了几棵南瓜，南瓜藤缠绕到树枝上，她在摘南瓜时不小心弄断了一枝小毛丫，回到家中头疼了一个多星期，后来人家叫她买些纸钱和香火去烧，求得原谅。她照做了。还真灵，头真的就不疼了。你看到处都种满了庄稼，就这棵杨树四周没人敢种庄稼。”婆婆说，我那无神论的公公听到这里，便接茬说：“哪有什么鬼神，我是不信，明天我就砍一枝丫下来，看我能有什么事。”第二天，我那公公真拖着一枝树丫，美滋滋的回到家，问他在哪里砍的，他不做声。可就在第四天晚上我婆婆说给孩子喂奶时，孩子却不会吃奶了，赶忙反复查看，发现小孩颈子断了，已经不行了，婆婆伤心欲绝。我问婆婆怎么不拦着他，婆婆说干活时也不在同一组，孩子死后才从别人口中得知缘由。婆婆说知道后又能怎么样呢！在那个年代，男人大多在家里都很嚣张，对老婆孩子非打即骂，很是怕他，只能眼泪往肚里咽。

到第二年九月婆婆又生下一个男孩取名伦宝。在孩子两个月大时，他再一次一声不吭，又砍下一树丫，不过这次他没把树丫带回来。到了第二天小宝就不行了。这时我那公公嘴里小声嘀咕道难道那树真有邪气，真碰不得？婆婆看他嘴在嘀咕，就一直追问，在得知真相后，气的捶胸顿足，上去就要找他拼命。公公这时候也怂了，懊悔不已，任由婆婆发泄，一直耷拉着脑袋。从此这棵树就更出名了，隔三差五还有人去烧香，这一出名便给杨树带来了灭顶之灾。那个年代正好扫“四旧”、破“迷信”。公社书记知道这事便命令几个民兵把这棵树齐根锯了。据说参与的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灾难。后来，庄上的老人也跟我说到过这事，和我婆婆说的基本一致。

我婚后一年也生了第一个男孩，可这孩子就是体弱多病，隔三差五就跑诊所，弄得全家人都心力交瘁，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我婆婆就跟人一道找了算命大仙，回来跟我讲大仙说小孩有两个死去的伯伯，他们都很喜欢这孩子，要把他过继到他们名下。就是办一桌酒席，把长辈亲戚叫过来，立过字据，把孩子过继到他们名下，然后叫孩子父母亲戚签上名，按个手印，一式两份，再把这纸分别在他们坟前烧掉，就算这孩子是他的后代了，等孩子长大就有人给他们烧纸钱了。婆婆说马上过年了，就在年前把这事办了。那时还是八十年代，家里很穷，一般到快过年了，家里才备些吃的，给来往的亲戚准备。说实在的，我那时年轻，也不怎么信这些，压根没准备办这事。可到了农历腊月二十六晚上，儿子又发烧了，婆婆又把大仙的的话说了一遍，还埋怨起我来。没办法就在二十八那天，照办了这事。说来也怪，儿子真的没治疗烧就退了，后来，儿子生病的次数也真的少多了。从此我对这类事情也就将信将疑了。没过几年，孩子他爸突然病故之前的征兆，使我对鬼魂之说更是深信不疑了。

几十年过去了，婆婆早已不在了，我也进城帮两个儿子带起了孙子。俩儿子也把老家的房子翻成了二层小洋楼，假期偶尔也和孩子们回老家小住几天。有时看着那片坟冢地我在想如果那棵大树还在的话，它看到如今的盛世会不会也要收敛些，毕竟邪不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