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爹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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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世界,众生芸芸。我们在生活的这个世界,有很多看不见,摸不着,似虚幻又真的东西存在。
长说短说,今天说一个我家爹(就是外公)的故事吧。
家爹跟外婆都是勤勤恳恳善良又朴实的庄稼人。那时候的人结婚,想法很简单,媒妁之约,到了适婚年龄,办了简单婚礼就就一起生活。
成家了就得生儿育女过一辈子。即使两人有再大的矛盾,嗑嗑绊绊,日子照样过。
即使三观不合,即使家里贫苦的苦日子一眼看不到头。也没有“离婚”这一说法。家爹年轻的时候,五观周正,轮廓分明,鼻梁直挺。家爹给人感觉有几分憨厚跟淳朴。他身强力壮,又精明能干。17岁被选上当做生产队长。
犁地,插秧,车水挑担子(挑稻谷,麦子)。家爹样样干的很出色。
那时候种田地没有现代的农用工具,一切都是古老又传统的办法,靠人力,靠手工。
种水稻,田里干涸时得有水灌盖,抽水,水田没水得抽水(那种木的水车,我小时候见过,把水车放岸边,一节节格子的,车嘴放池塘,两个人把手摇啊摇把水摇到车肚子)。
外婆的性格很温和,做事那种慢吞吞,慢条思理。家爹性子急燥做事麻利的很。
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农村生产是按家里劳动力计算的,吃饭是在大集体,那时候叫公社。按理说,家爹是生产队长,(监督农作物生产)日子应该比平常农家人过的更富裕点。事实恰恰相反,家爹家里并没有沾过他“生产队长”的光,多分一些粮食。
家爹和外婆育有两儿两女,家爹主外种田地,外婆除了操持家务外白天也要出工挣工分。家家里穷买不起靴子,一老小的靴子都是外婆一针一线手工做的。等孩子睡着了,白天辛苦劳作,晚上有点空闲时间还不敢过早睡觉。多少个日日夜夜外婆在煤油橘黄灯光昏暗的照射下,一星点的光线下,穿针引线,纳靴底。靴底密密麻麻的针脚像是诉说生活的清贫与无奈。现在外婆85岁了,耳聪目明做靴给家人穿还能自己穿针。
家爹不善言辞,他像个老黄牛一样每天起早贪黑,勤勤恳恳的,身上有使不完的牛力。️即使家爹和外婆这样卖力干活,家里的大人小孩一年到头还是吃不饱饭。
家爹春天忙播种稻谷,夏天忙插秧,秋天丰收的季节根据公分多少分粮食。
家爹是队长,每次给别人家先分,分到自己家时,粮食被大伙分得所剩无己,只有拿最少的那份。家爹却毫无怨言。外婆说,有户人家又霸道又懒惰。种田的时候,出工去的最晚,回家最早。做事经常磨洋工,磨磨蹭蹭,有十分力出三分力。那户人家的男人分粮食时,眼睛鼓的像铜铃气势凶凶的要求家爹分他最多。家爹性格软弱又木讷自然不敢得罪他。
家爹当然明白这户人家本来就不该分得这多粮食,但是觉得都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撕破脸皮不好看。外婆得之此事,气的几天不想搭理家爹。外婆让家爹去找这户人家商量把多的粮食要回来。家爹不去。外婆就气势如虹地自己去与这户人家的男人理论说道:“做起事情来,我们家出力最多。分起粮食来我家最少,你不就看老翘(家公的外号)老实好欺负,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户人家自知理亏,也不敢对外婆怎样。从那以后,那户人家就再不敢欺负家爹了。
年轻的时候,外婆找个算命。过去算命的都是瞎子。瞎子走街串巷的算命。一般瞎子前面都有个带路人。
带路人敲个铁盘子,中间一个竹棍,带路人人一手敲铁盘子,一手拉着棍子,棍子一头拉着瞎子先生。
铁盘子发出当当当的声音,人们一听这当当的声音便知道是算命的开先生来了。都说瞎子算的准。
外婆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算命先生的说出来的话简直是外婆一生的真实的写照。
算命先生说她,“家爹属马,外婆属牛。牛和马都是劳碌命,属牛的外婆跟属马的家爹成为夫妻,一生贫苦,外婆和家爹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从来没有歇停过。也从来没有摆脱过贫穷。不过,到了古稀之年外婆的生活稍好很多,能享福。”
家里里外外需要用钱的地方的确是外婆在想办法。外婆和家爹即使再怎么努力还是改变不了穷苦的命运。
家爹和外婆辛苦了大半辈子,儿子女儿都成家了有了自己的子女。家爹外婆也算是儿孙满堂。
转眼间到了2008年,家爹跟外婆和二舅伯一家一起生活在老房子。病来昔日精神矍铄的家爹,
身体快不行了,病来如山倒,脸色腊黄的,这一病卧床不起,外婆每天精心侍候家爹1个月多月。家爹胃口不好,昔日吃大碗米饭的人,每天在吃饭都是一小碗。
家爹知道自己剩下的日子不长。他一点也不害怕死亡。他跟外婆说,自己还不想死,他有一桩心事没有完成,他想等两年再走。等二舅伯做完楼房时,他还能帮忙干些建房子的活。到时候等二舅伯房子做好了,他就没有牵挂了,但是事无愿违,家爹终究没有撑到二舅伯做楼房那一天。
那天晚上,家爹像往常一样吃完晚饭跟外婆聊聊天就睡着了。他梦见自己走在路上,梦见两个凶神恶煞的人,一人一身白衣服,一人一身黑衣服,服装像古代的。声色严历的问家爹:“你是不是王二华。”家爹答:“是的。”对完姓名以后,两个鬼差把黑色的长锁链子往家爹身上一套,声色言厉地拘役着家爹,让家爹跟他们一起走。
家爹不想跟他们走,就站着不动。家爹心有不甘地问鬼差:“我一辈子又没有做什么坏事,你们凭啥抓我做?我不想去,我还想多活两年,等我小儿子把楼房做起来,我再跟你们走。”
鬼差答:“我们知道你没做坏事,你等不到你小儿子楼房做起来,你的寿数到了。你今晚必须跟我们走。”说着,他们拉着家爹去了家爹该去的地方。
家爹醒来后就明白自己的魂魄跟着黑白无常去了一趟阴曹地府。她就告诉外婆他的梦,他有点难过,又有点不舍,他帮二舅伯做房子的心愿终究还是没有达成。
天底下的父母的都像老黄牛耕地一样,任怨任劳,为了子女操劳一辈子。家爹临死之前还想帮儿子做点事情。
外婆常说:阎王要你三更走,绝不留你到五更。人是生死由命,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一切像是提前都安排好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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