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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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明一下哈,养老院并不是电视小品演的那样,住着一群调皮可爱的老顽童,事实上能够生活自理,思维正常的老人是不会来这里的。进来的老人,第一件事不论男女都得先把头发剃短,没有行动自由,个别老人窗户外还有铁栅栏。这么说吧,除了家属可以自由探视以外,跟监狱没啥区别。
言归正传。
那是我去养老院的第一年,十一国庆,院长去南方旅游,我便二十四小时在院里值班。讲真,养老院一到晚上,就特别瘆的慌,我也不敢挨屋去看,索性就睡在办公室里看监控得了。
虽然,按规定每楼层护理员两个小时必须起来查一次房,但是我还是不放心,怕万一哪个老人半夜起来熘达摔倒,所以一夜总是要起来几次看看监控,走廊有没有啥事。
就在我值班的第二个晚上,就看见有个背影晃晃当当的就进了三楼马姐的房间,当时睡的有点懵,也没在意。早上起来觉着有点不对劲了,因为马姐全身瘫痪,口齿不清,除了头和一只手可以自由活动外,其它部分一动不能动,半夜咋还起来了呢。
早上查房的时候我问马姐,我说:“马姐昨天半夜谁来你屋唠嗑了?”
马姐摇摇头说:“没人啊。”
哦,我想我可能眼花了。但从那天起,我就开始不停的咳嗽,尤其是到了晚上,咳的简直是无法入睡。吃了一星期药没缓解,打了十多天吊瓶还是没有缓解。
有一天,马姐说:“小江,你咳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好啊!”我说:“是啊,也吃药了也打针了,就是不好啊。”她摇摇头说:“你得的是外病,打针吃药没用。找个明白人看看吧。”
纳尼?啥是外病?
下楼我就跟院长说这件事,院长笑了,说:“她就是大仙,让她给你看就得了呗。别听她瞎特么白话,不行,明天去医院拍个片。”
我这才开始琢磨,要说是感冒,我除了咳嗽咋没有其他头疼,流鼻涕啥难受症状呢!
好奇心上来了,就缠着院长问,为啥马姐是大仙啊?院长就笑,说她的故事可太狗血了,你没看她的监护人是他弟弟吗?
第2天,我去马姐房间找她,我说:“马姐,听说你就会看外病,你给我看看呗。”谁成想马姐却拒绝了,说:“我不能看了,仙家已经走了。”我更加好奇了,想见识一下仙家的本事,就说:“马姐,你看你行动不方便,你弟弟呢也不能总来,你帮了我呢,以后你有啥事我也帮你好吗?马姐想了想说,你吃剩下的药还有吗?”
我连忙说:“有啊有啊。”
她说:“那你拿来吧。”
我飞快的跑到楼下,把药取来给了她。马姐指了指她桌子上的一串葡萄说,“你拿一粒过来。”
只见她用手指在葡萄周围不停地划圈,然后拿起来,吹了一口气,说:“你吃了吧。”接着又在我拿的药上,不停的划圈,嘴里也反复地说:“离开她吧,别缠着她了,她不是故意的。”然后她对着我说:“你回去吧,今天把药吃了,明天早上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竟然真的不咳了不咳了……
一上班,我就跑到马姐房间说,“唉呀马姐,你太牛了,我不咳了。仙家分狐仙黄仙啥的,你是啥仙啊?”
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我是烟魂,这算啥,我能让伤口瞬间愈合。”
唉呀我去,还真有两下子哈。我说:“马姐,你看我怎么谢你呢?”她说:“你只要不忙的时候来陪我唠唠嗑就行。”
其实马姐才56岁,因为全身瘫痪,她说话还不清楚,平常很少有人来找她唠嗑,我想她也是太寂寞了,于是就答应了。从那以后,断断续续的,从马姐的嘴里,我知道了她惨烈的一生。
马姐出生在我们市下面的农村,十七八岁的时候,忽然生了一场病,浑身无力,不能干活。家里带她去医院看了几次,也看不出啥来。她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在农村,女孩本就不受待见。马姐日渐消瘦,最后就瘫在床了。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除了长嘘短叹也没有办法。也该马姐命不该绝,她有个远房的舅妈是个神婆,来她们村办事,知道了她的情况,就来看她。
舅妈上了香,看了看就说,这孩子是到寿了。她妈听了就号啕大哭,舅妈说,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可以给她借命,但是她可能得出马给人看事儿。你们愿意吗?都没用商量,她父母就答应了,他们似乎还看见了一条生财之道,嘴里不停的说,行行行,只要娃能活着就行。
于是,她和舅妈被关在一个屋里睡了一夜,早上起来,舅妈带着父母给的大红包,满意的离去。
说来也怪,慢慢的马姐的脸色变得好了起来,竟也能下地活动活动,又养了半年左右吧,马姐彻底的好了,也比生病前更加的俊俏。
又过了两年,马姐到了适婚的年龄。这两年倒是没发生什么事,大家也渐渐忘记她生病的事情,只是父母有时会叨叨几句,这哪里会看事儿,话里话外都是给舅妈的钱给多了。
因为肤白貌美,又写的一手好字,马姐家并不缺上门提亲的人,最后马姐相中了村小学的校长,据说也是相貌堂堂,家境殷实。
那几年马姐过的还是挺不错的,生了个儿子,更加的锦上添花。因为老公是校长,地里的活都不咋用她们亲自去打理,基本上都有会来事儿的家长帮着忙乎了。校长老公越来越忙,有时出差几天,有时夜不归宿。马姐也不愿意管他,每天乐的吆五喝六的招人来家里打麻将,孩子也不太管,学习并不好,初中毕业就不念了,这是后话。
就这平平淡淡的过了十几年,马姐去邻村打麻将的路上,忽然就对着天空跪拜起来,怎么也停不下来,最后晕倒,被村里的人发现,送回了家。
等马姐醒来,她发现自己不一样了,她只要凝神,就能看见一个人以前和将来要发生的事,不需要磕头上香啥的。
很遗憾,这期间,她的父母已经相继去世,没能等到她会看事儿的这一天。
据说马姐看事儿很灵,渐渐的名声在外,找她看事儿的人越来越多,家门口经常有小汽车来接她。用她自己的话说,啥好吃的,我都吃过,啥好车我都坐过。还逢赌必赢,你说怪不,自从领了仙,马姐每场麻将必赢,少则上千,多则上万。
就这样,马姐迎来了她人生的高光时刻,马姐富了。很是逍遥了几年。
那时候,她儿子已经不上学了,每天戴个大金链子,挎个小女朋友,饭店网吧的逛。终于有一天,跟同村的另一个小混混,因为女人发生了争执,被对方一刀割喉,立时毙命。
时隔一年,校长老公说是和一女老师开车去县里开会,跟对面大货车相撞,送到医院两人也没抢救过来。
交警介入,双方各有责任,因为这边有伤亡,大货车司机赔给校长和女老师家各10万块钱了事了。
你是不以为校长和女老师有事?是的,你猜的没错。但是,要是只是这样我就没必要讲了。
更加狗血的事是马姐并没有领到这份赔偿,因为不知校长用了什么手段,户口上他和马姐是离婚关系,这些马姐从不知情,因为家里家外的事,都是校长老公在管,家里的户口本她从未看过,她只管挣钱。
就这样,赔偿金被婆婆和小叔子分了,说她那么有钱,也不差这点了。
接连的打击,再一次把马姐干倒,她又瘫了,烟魂也离开了她,这次她再也没能站起来,好在还有钱傍身,被弟弟送来我们养老院。
那她那天咋给我看的病呢?我问了,她说是求的别人的仙家。
有一天,一个老太太领着个孩子来看她,说是她在农村的邻居,经她弟弟同意,我带这个邻居上楼,我问她,听说马姐看事儿很灵,你找她看过吗?邻居撇撇嘴说,没看过,她看事儿很贵的。
马姐今年五月在养老院离世,走时两只手各攥着5元钱,说是做一回人,总得带点什么走,没能挨过这可怕的2020。
茨威格说:“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你必须要以另一种方式来交换,或者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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